你問起那裏的話,我還能告訴你更多。第一次在哪裏跌倒,第一次為什麼受傷,第一次完成我自己滿意的紫金冠跳……”南瀟雪視線隨她掃過室內:“可你問這裏,我隻能說,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
“我隻是偶爾回來睡覺而已。”
安常心想,難怪望著這房間,跟看著南瀟雪的感覺很像。
空蕩蕩的,很寂寞。
第二天南瀟雪安排了複健,她與安常商量,讓安常不再與她同去。
安常思忖良久,同意了。
為著南瀟雪的驕傲,也為著她自己的軟弱。
或許南瀟雪是個對自己夠狠的人,但對安常而言,要讓她看著獨自伏在休息室桌上劇烈發抖的南瀟雪,她不知自己能撐過幾次,而不說出“要不放棄吧”這樣的話。
商淇陪南瀟雪同往,得知南瀟雪決定留在舞台,並未多說一個字。
這便是她與南瀟雪的關係。一個專業的藝術家,一個專業的經紀人。南瀟雪做決定,她便尊重。
安常問清了南瀟雪的複健安排,算著時間發微信過去:
【南老師(笑臉符號)】
她不知放到其他更開朗的人身上,想要替飽受疼痛折磨的戀人分散注意力,都會說些什麼。
也許是好笑的話。也許是哄人的話。
可她太笨拙,也太寡言。
她隻能對南瀟雪說她正要著手修複的素三彩。
說站在窗邊看到羅誠在樓下花園裏澆花。
說風一吹、枝頭便落下了一片葉,也許這個夏天,終於要過去了。
南瀟雪沒有回複。
晚飯時間,南瀟雪沒有回來。
一直到十點過,安常從三樓工作室跑到二樓,對著臥室方向望了眼——還沒亮燈。
雖說南瀟雪晚歸是常事,但在她做複健的這一天,安常禁不住擔心。
回到三樓工作室,握著手機踱了兩圈,終於給南瀟雪撥過去一個電話。
兩聲等待音敲擊耳膜,南瀟雪接起:“喂。”
聲線清泠,令人心神一蕩。
安常開口問:“有沒有打擾你?”
南瀟雪反問:“安小姐,你確定用我們自己手機打的這第一通電話,你要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有沒有打擾嗎?”
安常莞爾。
南瀟雪總是這樣拿著些腔調,喚她一聲“安小姐”。
尋常人聽不出語氣的不同,其間的曖昧變作獨屬於兩人的密碼遊戲。
她改口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南瀟雪:“不如,你現在下樓。”
安常一愣,捏著手機跑下樓去。
念著羅誠早已休息,踏過木樓梯的腳步盡量放輕,可她一個慢性子的人,的的確確在用跑的。
一把拉開門。
門外輕雲遮月,一道穿鏽綠旗袍的背影窈窈立著,似在賞景。從雲裏露出的二分之一月亮則成了天邊的一塊鏽斑,讓天幕裏藏進時間著寫的故事。
聽見她腳步,那背影轉過來,見她愣怔,便先挑了唇角:“小姑娘,發什麼呆呢?”
霎時間,原本凝滯的時光汩汩流淌。
南瀟雪踏進玄關,把安常擁入懷裏。
安常雙手環抱那纖腰,臉埋入她頸間。
她輕拍了拍安常的背,冷凝香附在耳畔:“好了,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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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瀟雪今日複健完便去了舞劇院商量複出劇目,忙得毫無閑暇。
安常訝然:“這麼快便要決定?”
南瀟雪搖頭:“不快,舞台上的每一分鍾,都靠背後數以萬倍的時間磨出來。”
兩人分頭去洗澡。
南瀟雪吹幹頭發的速度總是比安常慢些,回房時,看安常倚在床頭,沉靜的翻一本圖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