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這甚至算不上什麼人情。

畢竟顧白衣沒要求他,是他自己上趕著。

不過現在顧白衣是徹底退了燒,沈玄默也確實沒有什麼再留在這裏的幹守著的必要了。

“你舍友說明天早上來看你。”沈玄默說道,“醫生說你最好再留院觀察一天,費用我都交完了。你要是實在不想住醫院,明天回去也可以。”

他說著頓了頓,又多問了一句:“你跟你舍友有什麼矛盾嗎?”

顧白衣愣了一下:“關係不是太好。不過林和初——就是昨天送我來的那個,他是個好人,另一個同學人也不算壞。”

那剩下的恐怕就是有點問題了。

沈玄默原先似乎是想就此說些什麼的,但話到嘴邊又遲疑起來,他點了點頭,那些話就咽了回去。

不合適。

他想道。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沈玄默說道。

“不用。”顧白衣下意識拒絕,“我不餓。”

“那就是餓出毛病了。”沈玄默沒理他,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不餓才怪,“暫時別睡,在這兒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醫院門口就有好幾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

沈玄默隻買了一份粥和一點小菜,病人要吃得清淡一點,而且顧白衣很久沒吃東西了,夜裏也不宜吃得太多。

去之前他就已經方方麵麵想了一圈,連勺子都記著跟店家主動要了一把。

提著打包袋回醫院的時候,他才忽的生出些許荒謬感——

自己這樣的人,竟然也還挺擅長照顧別人的。

而且完全沒感覺到厭煩。

相反似乎還有點樂在其中。

如果身邊的朋友親戚知道了,大概會覺得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這絕對不是因為沈玄默特別善良,而是因為顧白衣是特別的那一個。

他對顧白衣的容忍度,好像出乎意料的高。

而且他很不喜歡看到顧白衣病懨懨的樣子。

大約也是因此,當時他看到病床上一臉病色,虛弱得好像隨時都會消失的的顧白衣時,想也沒想便留了下來。

他不是因為善心發作,反倒是私心作祟。

他隻是想留住顧白衣。

為什麼?

他的潛意識知道答案,卻死死捂著不願承認。

沈玄默抿著唇,從黑夜裏走進室內燈光下,他獨自穿過走廊,輕微卻突兀的腳步聲攜著冷夜的寒霜。

他一身冷氣站到病房門口,隔著虛掩的門縫看到病房裏的顧白衣。

顧白衣真的就乖乖地躺在那裏,姿勢都沒有變換一下。

他沒帶手機,又是深夜,除了發呆好像也沒別的什麼事可做。

然而看向虛處的眼神空茫,好像無所依托的浮萍,飄飄蕩蕩,找不到一個落腳點。

沈玄默腳步一頓。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伸手敲了一下門,然後才推門進去。

顧白衣被敲門聲吸引,轉過了頭。

那雙眼睛又亮起光,眉眼彎彎地衝著來人笑,一瞬間便又回到了人世間。

他用那種溫吞的語調叫了一聲:“沈哥。”

許是怕驚擾到別人,他有意壓低了聲音,語調慢慢悠悠,在尾音上拉出些許溫柔又繾綣的餘韻。

在親近的人麵前,他一定很會撒嬌。

沈玄默無端地聯想。

他沒意識到自己也跟著勾了下嘴角,反手關上病房門的時候,一身月夜寒涼都被關在了門外。

從醫院門口提回來的粥還冒著熱氣。

朦朧的霧氣模糊了眉眼。

沈玄默按捺不住地想要伸手揮開,手指抬起來的時候,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在幹什麼,不由僵在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