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鉞將手架在桌上,盯住江進:“她不想殺人,是形勢將她推到那裏的。她想過補救,想過自救,想過逃避,也想過推卸責任,這些都是一個人的正常反應。外麵的人指責她,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根本體會不到。如果處在她的位置,這些人能做到嗎?”
江進回望著餘鉞,許久才問:“你這麼幫她,值得嗎?”
餘鉞搖頭:“我不知道,值不值得要看到後果才能判斷。我現在做的,是我認為可以為她做的。如果我不做,這件事會永遠擱在我心裏。”
江進又問:“那真相呢,你不關心麼?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想知道嗎?”
餘鉞笑了下:“就算她招認了又如何,她自己都無法判斷真偽,現場又沒有目擊證人,你怎麼知道那就是真相?”
……
這是江進做刑警以來最“糾結矛盾”的一次,不是因為案件本身撲朔迷離、錯綜複雜,而是因為影響案件發展的人心。
戚渢說,犯罪心理學的真諦就在於解讀犯罪人的心理,隻有明白他們在想什麼,擁有一雙犯罪人的“眼睛”,才能提供過他們的視角看到這個世界的顏色,估算他們下一步的行為。
按照這種說法,餘鉞大概就是找到了戚晚那雙“眼睛”,正是因為他看到了戚晚眼中的世界,才會與她產生共鳴,進而明白她的痛苦、矛盾。
不過話說回來,人心的痛苦是一回事,法律是另外一回事,法律講究事實和證據,這也是江進一再告誡提醒自己的原則。
在見過餘鉞之後,專案小組又對黎湘和辛念分別進行了一次訊問。
黎湘問起辛念和戚晚的情況,特別提到戚晚的病情。
江進轉告說:“聽看守所的同事說,她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會尖叫,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如果這樣的情況繼續惡化,或者出現自殘行為,會考慮將她轉去羈留病房。”
黎湘想了想,問:“能不能幫我帶幾句話給她?”
江進:“好,你說。”
黎湘:“他人的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看法。世俗認為的對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否接受自己。事情已經被揭出來了,再糾結也沒有用,坦然接受後果,接受做錯事的自己。反正她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何必用他人的看法來難為自己呢?把事情說出來,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心裏可以獲得自由。”
至於辛念,提到戚晚時仍然一肚子火,站在她的角度看,事實就是她和郗晨被戚晚愚弄了,她們兩個就像是大傻子一樣。
她們對戚晚付出友誼,她們關心她,保護她,得到的卻是反咬一口。
真是不值得。
就在江進準備再次提審戚晚時,負責看管戚晚的同事傳來消息,說戚晚要求見他。
……
戚晚的臉色比之前還要差,一直纏繞她的焦慮感卻淡了許多。
她看到江進和程爽,表現得很平靜,似乎也不打算再繞圈子,一上來便說:“我已經想起案發當晚的所有經過,趁我現在還清醒,我要坦白。希望我的口供對案情還原有幫助。”
筆錄員很快開始記錄。
江進隻開了個頭,就將陳述時間全都交給戚晚。
戚晚沒有看任何一個人,她隻是半低著頭,垂著眼睛,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一般講了個故事。
就在張大豐清醒之後,周長生問了張大豐幾個問題,都和靳家以及靳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