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

「是的,看情況而定。它們是兩個單獨的時期。彼此毫無關係。哪個長,哪個短,直到現在我也說不上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後她笑道:

「我已經很久沒和任何人講話了,好久了!我不後悔。你來到我的窗前。你想透過我的窗戶看到點什麼。那是你常做的事,不是嗎?推開窗戶,透過窗戶看到人們生活的真相,要是他們允許的話。而他們經常不允許!想要瞞住你什麼事情是很難的。你會猜測,而且猜得很準!」

沙特衛先生有股奇怪的衝動,想要完全真誠。

「我六十九歲了,」他說,「我了解生活的方法都是通過間接方式獲得的。有時候這令我很痛苦。然而,因為這一點,我知道許多事情。」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知道。人生非常奇妙。我無法想像老是做一個旁觀者會是什麼感覺。」

她的語調迷茫。沙特衛先生微微笑了。

「是的,你不會知道。你處於舞台中央的位置,你永遠是女主角。」

「你這麼說可真奇怪。」

「但我是對的。曾有些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總是發生在你身上。我想,有時候是一些悲慘的事情。是這樣嗎?」

她的眼睛瞇了起來,直視著他。

「如果你在這兒待的時間長一些,就會有人告訴你一個淹死在這個懸崖腳下的英國泳者的故事。他們會告訴你他是多麼年輕、健壯、英俊,他們會告訴你他年輕的妻子從懸崖頂上向下俯望,看著他淹死。」

「是的,我已經聽說那個故事了。」

「那個男人是我的丈夫。這是他的別墅。我十八歲時他帶我來到這兒,一年後他死了,被海浪沖到黑色的岩石上,被割傷、擦傷、肢解,受重創而死。」

沙特衛先生驚呼了一聲。她向前傾了傾,燃燒的雙眼直視著他。

「你剛才談到悲劇。你能想像比那更悲慘的事情嗎?一個剛結婚一年的年輕妻子,無助地看著愛人為生命搏鬥,並以可怕的方式失去生命。」

「太恐怖了,」沙特衛先生真心說道,「太恐怖了。我同意你的觀點。生活中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了。」

突然她大笑起來。頭向後一仰。

「你錯了,」她說,「還有更恐怖的事。那就是,那位年輕妻子站在那兒,滿心渴望她的丈夫溺死……」

「哦,我的上帝,」沙特衛先生失聲喊道,「你不是說──」

「不,確實是的。那才是事實的真相。我跪在那兒,跪在懸崖上祈禱。西班牙僕人們以為我在祈禱他獲救。我沒有。我祈禱的是我希望他死掉。我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一句話:『上帝,幫助我不要希望他死。上帝,幫助我不要希望他死。』但沒有用。我一直不斷希望,希望,終於我的願望實現了。」

沉默了一兩分鐘後,她以一種截然不同的嗓音非常溫柔地說:

「那是一件恐怖的事,不是嗎?這種事讓人忘不了。當我知道他確實死了,不能再回來折磨我後,我高興極了。」

「我的孩子……」沙特衛先生震驚地說。

「我知道。我當時太年輕了,所以無法接受那種事發生在我身上。那些事情應該發生在一個人年齡稍大、對人的獸行更有準備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麵目。我初次見到他時,認為他很了不起,當他向我求婚時,我是那麼地喜悅、驕傲。但事情立刻起了變化。他對我發脾氣,我完全無法取悅他,然而我還是非常努力地去取悅他。然後他開始喜歡傷害我,尤其是恐嚇我。那是他最喜歡的。他想出各式各樣的方法……及可怕的事情。我不準備告訴你。我想,真的,他一定是有點瘋了。我孤獨地待在這兒,受製於他,殘忍開始成為他的嗜好。」她睜大眼睛,眼神黯淡。「最慘的是我的孩子。我懷孕了,而因為他對我做的一些事情,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夭折。我的小寶貝。我也差一點死掉,但我沒死。我真希望我當時就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