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早已過去,太陽仍然像火球一樣把它所有的能量都傾瀉到了地麵上,以蒸騰著世間萬物的水分。整個亞格拉如同被扣在一個扣在一隻大蒸籠裏。空氣仿佛已經凝固了,讓人每一口呼吸都變得艱困而費力。就連平常凶狠的流浪狗現在也隻能躲在樹陰下耷拉著耳朵,伸出舌頭,即使路過的頑童偶爾朝他們丟擲石塊,也累得連吠都懶得吠。
禮拜堂、祈禱室、偶像廟、拜火寺,亞格拉城內的各種宗教場所內,祭天祈雨的禱告活動不斷。向佛祖,向真主,向上帝,向聖火,虔誠的信徒們用懇切而動聽的聲音像他們所信奉的神靈參拜祈禱。但所有人的努力都沒有奏效,各式各樣的神靈似乎已經遺忘了自己的子民。事先犁好的水田以及再度變得幹硬就連流經亞格拉的寬闊的閻牟那河也因為缺水而收窄了他的身軀變得遲緩、泥濘起來。
隻有到了深夜,微微抖動的涼風將空氣中漂浮的潮氣泛起,以及仿佛是從世界盡頭傳來的陣陣雷聲,給了在酷熱中煎熬的人們一絲期望,仿佛雨季隨時會伴隨著一場大雨而降臨。但是第二日清晨,炙熱的太陽依舊強勁的升起,無情的嘲笑著亞格拉和當地子民們。
亞格拉的皇宮裏的氣氛也猶如風暴來臨前的沉悶。常年征戰四方的阿克巴大帝終於要倒下了。他那雄獅般的心誌隨著年紀的衰老而日漸消殞,特別是他兒子薩利姆兩次被判給了他沉重一擊。這一年來阿克巴大帝,阿克巴就染上了痢疾,身體孱弱。臥床的時候更多了,鮮少參加每天在外朝大殿的朝儀。即便是在他現身時,臉色蒼白,憔悴佝僂的身影,令群臣和觀者吃驚不已。每個人都清楚,真主在召喚著這位莫臥爾王朝中的最偉大的君主。
在皇宮附近的一所民宅裏,米赫爾尼莎正仰臥絲綢枕頭上,汗水開始沿著她的頭發,滴落到她的脖子上,浸濕了身下的床榻。可米赫爾尼莎全然不顧,她正輕輕摸著小腹,順手薄棉庫塔衫,然而抖抖擻擻的將手伸進去,觸到那柔軟的花瓣。
已經兩個月,每天她都進行這樣探索。擔心著出血。結婚這麼多年,她終於又懷孕了。感謝阿拉,就要賜予了他一個孩子了。經過幾次早產之後,她比任何時候都謹慎。
求求你,阿拉,讓這個孩子順利的孕育下去,讓我盡到身為女人的職責,讓我做個女人。因為她知道,除非她有孩子,她是絕不會被視為一個真正的女人的。她受夠了周圍親人們對他的同情與憐憫。
忽然有嘈雜聲讓她分了心,她轉臉一看,丈夫阿裏庫裏衝進房間。她極力保持自己的鎮靜,此刻她還不想把這喜訊告訴他,她想等進一步確定再說。
“有什麼要我效勞的嗎,老爺?”米赫爾尼莎平靜地問。
阿裏庫裏身子一歪倒進她旁邊的坐榻,臉上因興奮而脹的通紅,他盯著妻子說:“我有消息……好消息。”
她望著自己魁梧而強壯的丈夫,等他繼續說。
“科卡閣下和拉賈·曼·辛格王公支持庫斯洛為下一位王位繼承人。”
“我知道。”這不是什麼爆炸性的消息,阿濟斯·科卡是庫斯洛的嶽父,拉賈·曼·辛格是庫斯洛的舅舅,肯定樂見庫斯洛這個十六歲的少年戴上莫臥兒王朝的皇冠。
“喔,我已經決定加入他們。”
“加入反對薩利姆王子的陣營?”米赫爾尼莎皺眉道。三年前,薩利姆王子離開湄瓦意圖攻占國庫時,丈夫就曾在亞格拉背叛王子出走,率軍前往阿拉巴哈德。但那是謹慎的做法,任何聰明人都能看出薩利姆王子背叛阿克巴大帝的行徑不可能獲得成功。但是現在阿克巴大帝已經臥床不起——
“是的,王子薩利姆輕率又不明智,又嗜好鴉片和美酒。相比之下他的兒子庫斯洛會成為一個比他好的皇帝。何況--”阿裏庫裏得意咧開嘴笑道,他顯然有著自己的打算“他是個少年,他會比他父親更需要我們幫助他統治帝國。”他拍拍手說:“想想那個權力--我將指揮的軍隊,我麾下的騎兵和步兵……”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完全沉迷在對榮耀的幻想中。
“老爺--”米赫爾尼莎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是的,比起薩利姆王子來,王孫庫斯洛更受大眾的歡迎。他是個迷人、有教養、英俊的年輕人,很受人民愛戴。阿克巴大帝也不喜歡薩利姆王子,一是因為他曾兩次反叛,二是因為他策劃了謀殺了阿克巴大帝最號的朋友阿布爾·費賽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