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聲中,喬裝改扮的宮人們自各個角門湧入廣場,很快便將沉於黑暗的大片漢白玉磚石都照亮了。
一時間,千百個舉著旗幟的神鬼兵將奔跑著,五色翻湧,燈火陸離。
鼓樂聲接天而響,宮人們念動著驅邪的經文,在廣場上散布作陣型,跳躍著,高舉著手中的刀劍。
恍然間,魚龍飛舞,仿若真是天宮地府而來的千百神鬼,在明亮的、淩亂的燈火當中,在響徹四方的鼓樂聲中,驅邪鎮歲,蕩滌汙穢。
鴻佑帝與周遭不少妃嬪,皆閉上了眼,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可旁側的方臨淵,卻是眉心一動。⊙思⊙兔⊙網⊙
這些人的身姿太過矯捷了些,與他方才在路上撞見的那隊行動無聲的教坊司宮人很是相像。
他不由得定睛看去。
接著,他看見了一個人,緩緩行到了千百神鬼彙成的陣型正中。
逶迤曳地的冗長衣袍,濃黑織金的顏色,滿身叮當的寶石金銀。
那人身量高而挺拔,夜風揚起,恰露出了他臉上所覆的鬼麵。
怒目圓睜的鍾馗。
在看清他麵具的那一刻,方臨淵心下猛地咯噔了一聲。
這人的身量、模樣,就連紛飛的長發,都與趙璴一模一樣!
旁側的鴻佑帝也在這個時候睜開眼來。
啊,是大驅儺儀上的大巫,率領裝扮的宮人們一同為他行驅祟儀式。
眼前的場景,鴻佑帝年年都見,自然並不驚奇。
隻是,今年那扮作鍾馗的大巫,在場上站定之後,竟半天遲遲不動。
鼓樂未停,仍舊是鋪天蓋地的恢弘熱鬧。周圍的鬼怪神兵跳躍著,舞動著,在陣型中轉著圈,帶得滿場燈籠與燭火,也搖曳跳動起來,像是在宮禁裏燃起的火海。
鴻佑帝皺了皺眉。
今年的大巫怎麼回事?
下一刻,他注視下的大巫抬起手來。
可是,未見儺舞的鈴鐺聲響,卻見那大巫從背後抽出彩木的弓箭,挽弓搭起。
刹那間,寒光乍現。
在妃嬪們的驚呼聲中,滿場奔走的、扮作神鬼的宮人,忽地停了下來,搖身變了另一副模樣。
他們手中用作裝飾的、色彩斑斕的武器,分明隻是木刻的玩意,卻在刹那之間現出了寒光。
刀劍沉重清脆的聲響四下傳來,原本驅邪除祟的陣型,以一種妖異的姿態四散而攻,既像兵陣,又像活了的巫蠱陣法。
“誅邪祟,殺昏君!”
山呼海嘯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高台上的宮妃尖叫著四散,鴻佑帝周圍的幾個太監很快將他圍攏其中。
“有刺客!來人,護駕!!”
鴻佑帝身側的黃緯聲嘶力竭。
可不等他一句話喊完,已然有破空而來的箭矢,刹那間貫穿了他的喉嚨。
大睜著眼睛的太監,直勾勾地倒在了君王的身上。
鴻佑帝嚇得大叫一聲,一把將他掀翻在地。
而箭矢射來的方向,衣袍逶迤、束帶獵獵的“鍾馗”,已然單手握弓,如踏雲霧一般,縱身朝著高台的方向飛來。
府君的寬大衣飾在風中獵獵飄揚,猙獰的獸麵獠牙森森,直撲向他。
真如麵目可怖,捉拿鬼魂的地府神君一般。
在他足間踏過金琉璃瓦的瞬間,他引動弓弦,電光火石之間甚至沒有瞄準,便又一支箭矢破空飛了過來。
鴻佑帝倉皇躲閃,可那支箭,卻擦著他頭頂的空氣,似是射偏了。
就在他鬆下一口氣的瞬間,轟然一聲,他頭頂的巨大宮燈應聲砸落。
那箭射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