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璴低低笑出了聲,一手摟著他,一手覆上了他的後腦,將他的臉順進了自己懷裏去。
“那書生後來喜歡上女鬼沒有?”他溫聲問他。
方臨淵點頭:“他二人成了親。”
便聽趙璴的笑聲低低地透過胸膛,傳向了他。
“那就是個好故事。”隻聽趙璴說道。
“可那是個作惡的女鬼……”
“她有了心愛之人,便不會再作惡了。”
趙璴卻輕聲答道。
——
後來,反倒是方臨淵先睡著了。
天色微明之際,趙璴輕手輕腳地起了身。
太陽的金芒躍上綿亙數裏的琉璃金瓦之時,他停在了勤政殿門外。
厚重的殿門被侍從推開,趙璴緩步而入,看見的便是形容狼狽,麵色慘白的鴻佑帝。
他坐在散落一地的奏折之上,淩亂的頭發從歪斜的金冠裏散落下來。纏著白布的右手一片髒汙,隱約還有血跡從裏頭透出,狼狽中顯出難以遮掩的蒼老。
趙璴停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
已經有侍從雙手將寫好的聖旨遞在他手裏了。
鴻佑帝神色萎靡地抬起頭,正要說什麼,便就這麼愣在了原地。
他怔然地看著趙璴。
明亮的日光從他身後金燦燦的照進來,將他身上逶迤曳地的翟衣照得金光閃閃。
對,是翟衣,隻有公主與命婦才會穿的禮服。
鴻佑帝愣在了原地。
他眼看著昨天夜裏現出原形的皇五子,仍穿著一身華美錦繡的衣裙。
彩鳳銜珠的縷金刺繡,綴滿衣襟的翡翠真珠,拖曳兩尺的泥金織錦裙擺,還有雕鳳銜結東珠寶冠下,那張妝容精致、冷豔妖冶的臉。
他……他……
他為什麼還是一副女人模樣!
鴻佑帝怔愣之際,趙璴已經抬手抖開了那封奏折,垂著眼神色漠然地掃了一圈。
受傷的右手寫出的字跡有些難看,卻是比劃平順幹淨,輕易便能看出是鴻佑帝的筆觸。
奏折上說,他因病不能處理朝政,因此暫由五殿下代為理政。此後擇吉日良辰,冊封五皇子為皇太子,再由欽天監與六部共商五皇子登基事宜,他自己則退為太上皇,頤養天年。
倒是給自己留足了後路,又給足了朝臣為他撐腰的機會。若事不成,朝臣們救不了他,他還能撈個太上皇的名頭終老。
不過趙璴不在意這些。左右落款禦印都在,已經是一封具有效力的詔書了。
趙璴確認無誤,隨手將詔書收起,遞給了身側的隨從。
也就在這時,地上的鴻佑帝回過神來,撲上前怒道。
“你這穿的是什麼衣服,還不快換下來!”
趙璴卻不緊不慢地向後退了一步,讓鴻佑帝撲了個空。
“你冊封我時賜的盛服啊。”趙璴垂眼看著被幾個侍衛壓製住的鴻佑帝,平淡地說。“除夕大朝會,不是就得這麼穿麼。”
鴻佑帝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昨天夜裏無數次地痛恨,竇清漪那個女人老奸巨猾,早在那個時候就謀算著要趙璴男扮女裝、混淆聖聽了。
趙璴這小子也是個瘋子,二十年偽裝,就為了奪他的皇權。
可是……他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為什麼還不換下這身女人的衣服來!
“你到底要怎麼樣?”鴻佑帝不敢置信。“你就穿成這副鬼樣子去見群臣?你讓你自己的顏麵,讓朕的臉麵往哪裏放!”
趙璴卻若無其事,甚至慢悠悠地張開雙臂,垂眼打量了一番自己。
“怎麼了?”他說。“我難道告訴過你,我要用男人的身份登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