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連那侍禦史都支吾著說不出話了。
此舉若真是陛下所為……那麼唯一的原因,隻有嫉賢妒能,迫害良臣了。
他們被這件大事猛地砸暈了腦袋,一時間,竟難以說出反駁爭辯的話來。
嗡嗡的議論聲在大殿裏響起,趙璴任由他們說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清了清嗓子。
議論聲當即消失。
滿朝文武抬頭看著他,神色各異。
但沒人再敢說話了。
“自然,我也知道。今天我坐在這兒,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趙璴緩緩朝椅背上一靠。
“但父皇著實再沒有其他能擔大任的皇嗣。況我今日坐在這裏,自問不比諸位多隻眼睛或少副肝肺,想必這臨危之命,鬥膽也當得起。”
說到這兒,他抬了抬手,平靜道:“宣旨吧。”
吳興海上前一步,打開了鴻佑帝親筆寫下的詔書。
自托病弱,命五公主理政、冊太子、擇日登基。
九五之尊,貴為帝王。這謹慎而又避忌的言辭,殿中的文武百官如何聽不出,皇上這是因心虛而產生的畏懼。
待到欽此二字落下,四下裏落針可聞。
趙璴抬手緩緩支在臉側:“各位,怎麼還不接旨謝恩?”
即便知道皇上做下了那樣的荒唐之舉……麵對著前頭這個羅裙逶迤,麵目豔麗的“女子”,滿朝文武一時間還是麵麵相覷。
他們躊躇著,猶豫著,誰也不敢做這個先跪地俯首的人。
畢竟……畢竟是個女人。
就在這時,底下有個官員大聲道:“可即便如此,怎輪得上你這個婦人!即便陛下後繼無人,宗室之中也不乏優秀的後嗣,若真任憑個女子把持朝政,豈非是牝雞司晨,大宣危矣!”
“就是!……”
脫口而出應聲附和的,竟是站在前排的竇懷仁。
趙璴瞥了他一眼,沒給他說出後文的機會。
“說得好。”他笑了。
那官員一愣,便見他微微坐直了身體,一手撐在扶手上,一手輕飄飄地抬了抬。
“工部員外郎萬和頌。”與這官員素昧平生的他,暢通無阻地說出了這人的名字。
“原為桑知辛門生,在工部就任三年,所貪銀兩不下十萬,順成街的芳林巷有戶私宅,銀錢都藏在那裏了,是吧?”
他語氣很慢,像是懶洋洋的猛獸百無聊賴地玩死獵物一般。
而與他對視的那個官員,卻在他的注視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一張麵孔。
“你……你……”
這個後宅婦人……她……為什麼會知道得這樣清楚!
趙璴最後一字落下,他幾乎軟倒在地。
她什麼時候摸清的自己的底細……竟連錦衣衛都沒查出的私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卻見趙璴垂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嘴角一扯,平淡地說道:“時慎,帶去東廠,查。”
隻見那位大名鼎鼎的東廠廠督,竟在此時忽然路麵,領著一隊番子徑直行入了大殿。
他停在高台之下,身姿像一隻高貴優雅的鶴,朝著座上的趙璴低頭行了一禮。
“是。”
說話間,那軟倒的大臣已經被東廠番子架起來了。
眼看著時慎正要退下,高台之上的五殿下卻眸光一掃,看向了滿麵震驚的滿朝文武。
“別急。”他說。
“在場各位,誰還有什麼異議,趁著現在,一並提出來吧。”
大殿裏當即靜默一片。
在場目瞪口呆的朝臣們,有幾個能保證自己一塵不染,經得住東廠的審查與嚴苛的刑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