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朱植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仔細地跟楊榮講著麵見大侄子的前前後後,楊榮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朱植苦笑道:“這個主意怎麼著也不會是皇上想出來的,一定是黃子澄的手筆。我一直不明白,他對我為什麼總是那麼敵意?不給我製造點麻煩絕不死心。”
楊榮道:“黃子澄為人尖刻,認死理,缺乏大局觀。從實力上看,殿下還不如燕王,而且地理上也不足以威脅到朝廷,他這麼揪著不放難道是私人好惡?但從無間搜集的關於他的情況看,過往殿下與他並無任何恩怨啊。”
朱植搖搖頭道:“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有種說不清的聯係,我想黃子澄天生就看我不順眼吧。”
楊榮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還是看看如何解決眼前這個事情。”
朱植點點頭道:“皇上這招狠,你看了密奏吧,這哪裏是謀反?分明是栽贓陷害。讓我去問,明擺著是將我推到眾位兄弟的對立麵上。到時候逼著我支持他削藩。”
楊榮道:“殿下分析得沒錯,這正是黃子澄的用意。隻是讓殿下手足相煎實在有些過分了,殿下如果不想去還是可以以不忍兄弟相煎為由推辭。”
朱植苦笑道:“現在的形勢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剛才讓你整理的關於十二哥的情報有什麼可說的。”
楊榮道:“荊襄路的無間分座設立了不過三年,還沒有很深的根基,所以許多情報都很平常,關於湘王的舉動反饋大多是以文會友的事,並沒有顯露出什麼端倪。”
朱值道:“要不,去了就實事求是,仔細調查一下十二哥是否真的有不軌之舉。”
楊榮淡淡一笑道:“上次周王的事,因為根本沒有詢問,直接拿下,天下輿論還有些說法。這次派使者去隻是一個形式,堵天下悠悠之口罷了,罪名可能早就定好了。
殿下此去隻能不聞不問,不聽不語,任何事讓解縉出麵,殿下不做任何決定。如果解大人非要讓你決斷,殿下就推給今上定奪。反正做出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明麵裏殿下就說不忍手足相殘。黃子澄不是想讓殿下做負義之人嗎?殿下偏不做。”
朱植嗬嗬一笑:“好,這個做法可叫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又或者叫非暴力不合作。”
“非暴力不合作?哈哈,殿下想的好點子,看樣子的確有這麼點意思。”反正在和朱植一起的時候,總會遭遇這樣稀奇古怪的言語,楊榮也見怪不怪了。
楊榮又道:“遼東又有最新的消息傳過來,鐵大人發出指令,命令水師移駐耽羅。楊文至今仍沒有舉措,鐵大人說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殿下回到遼東水師才還巢。另外鐵大人派出兩艘福船,著水師指揮同知璩義隨船來應天接駕。他們再過十天也就到了,看來他們要在應天呆一段日子。”
朱植道:“嗯,鼎石這個家當得不錯,給他回信,今年水師的重點是發展運輸船隊,我要他建造二十艘能載五百人的三千料福船,加上原來的福船,我需要一次可以運送三個中等衛的運輸能力。遼東生產不過來,就發訂單讓李朝的船廠造。”
楊榮道:“殿下,運輸船隊要那麼多幹嗎?現在水師有八艘兩千料的福船,已經足夠往耽羅等地運送給養和兵源了。”
朱植微微一笑,讓楊榮拿過一張明朝的大地圖。鋪在桌子上,廣闊的中國海岸線盡入眼中,朱植的手指從金州出發,先落在煙台,然後在滑過沿海落在海州,再從海州出發自長江口順流而上,落在應天旁邊。走了這一圈,朱植手指停下來看著楊榮。
楊榮隨著手指的滑動,看到了一種以往從來沒有見識過的戰略態勢,原來朱植大力發展水師到了是為了這個。楊榮喃喃自語:“有了這樣的船隊,幾萬遼東軍就可以隨時出現在任何地方,太厲害了!”像在詢問,又像在讚歎。
但為什麼朱植積心處慮這麼多年就為了讓水師能控製大海,那麼遼東軍可以隨時在任意地方登陸又是為了什麼?楊榮是聰明人,這條沿著海岸線劃出的航線充滿了野心的味道。
眼前這位遼王,怎麼突然間讓自己不認識了。平時朱植給他的感覺十分混亂,有的時候昏庸迷糊,一些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政治陷阱,朱植渾渾噩噩如墜霧裏;但遼東種種變革,怎麼看也不像這樣一個昏庸的王爺可以做出來的。可是事實卻是,六年以來,自己以及一眾遼東官員在這個看似糊塗,平時大大咧咧的王爺的帶領下一手締造了欣欣向榮的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