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植的額頭擠成一個川字,憂心忡忡道:“按照鼎石說法,遼東軍力比起洪武三十年鼎盛之時隻有五成戰力?”
鐵鉉道:“也不能這麼說,雖然訓練荒廢了,但人員基本齊整,隻要臨時抓緊時間訓練一個月,軍容也可以恢複得七七八八。”
楊榮緩緩道:“這個事倒不著急,可有一件事殿下十分關心。如今我們對部隊的掌握是否牢靠。”
鐵鉉道:“楊文主軍遼東以來,雖然改變了殿下以訓練為主的治軍格局,但在人事方麵做得還不會太過分,上等衛中等衛的指揮使一個沒換,隻是新成立的三個下等衛的將官全是他從四川帶來的人,前些日子以貽誤軍機為由撤換了莊得和路雙,達真衛和剌魯衛也都換上了他的人。”
楊榮接過話茬道:“那這位楊都督在軍中人心如何?”
鐵鉉冷笑一聲:“誌大才疏、剛愎自用、氣量狹窄,這是葉將軍一日喝醉之後送給這位楊都督的十二個字。來到遼東之後他做得最起勁的一件事是撈錢,他為什麼讓大部官兵回去種田,每年軍屯產出二十萬石,遼東府庫送去二十五萬石,加上鹽稅的二十萬石,六十五萬石錢糧養十萬兵,有大大的富裕,多出的部分全讓楊都督給私藏下來,進了自己腰包。軍中人雲:兩年楊都督,十萬雪花銀。無論遼東係將官還是咱們京城係的將官對其敢怒不敢言,在軍中楊都督哪裏談得上有軍心?”
朱植道:“照這麼說,他把葉老將軍也得罪了?”
鐵鉉道:“何止得罪了,他剛來遼東,對葉老將軍還算客氣,隻是過不了多久就因為軍屯之事,與葉老將軍吵翻了。葉老將軍數次與卑職痛罵其誤軍誤民。”
朱植點點頭道:“照鼎石這麼說,奪下他的兵權,豈非易如反掌?”
鐵鉉聽朱植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詫異地看看朱植,又看看楊榮,隻見楊榮微笑地看著他。怎麼,難道?鐵鉉搞不清朱植到底是什麼打算。楊文是朝廷封的都督遼東軍事,等於遼東最高軍事長官,甚至在遼東都司之上。朱植是遼東的王爺,按照朱元璋祖訓,邊塞藩王擁有節製藩地兵馬的權力。也就是說楊文和朱植各有權力節製遼東軍馬,朝廷沒有規定兩人的職責,但現在朱植是剛剛戴罪回藩的藩王,自然沒有軍權。
朱植笑笑道:“鼎石看,我想重奪遼東軍權,該如何行事?”
鐵鉉想了想,總覺得事情不妥,硬著頭皮勸道:“殿下,屬下以為楊文雖然無道,可是他是朝廷派來執掌遼東軍的都督,顯然朝廷希望他的存在減少殿下的力量。如今殿下剛剛回藩,如果貿然奪取他的軍權,恐怕引起朝廷的猜忌,望殿下三思後行。”
朱植擺擺手道:“如果天下太平,我自然要做一個太平王爺,隻是如今天下不太平,應天和北平較著勁,禍根已經埋下,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出事。一旦有事遼東所處地位舉足輕重,我不會讓楊文這個白癡拿遼東將士的生命開玩笑。”
鐵鉉終於明白了朱植的用心,道:“殿下就那麼肯定北平一定有事嗎?”
朱植堅定地點點頭道:“四哥為人我最清楚,削了周王、齊王,四哥必定不會坐以待斃。”
鐵鉉咬咬牙道:“如果是這樣,楊文當有急緩兩種圖法,急者,明日殿下即可起駕遼陽,直入中軍,曆數楊文貪汙枉法罪狀,振臂一呼,應者自然雲集。這個法子好是好,可是一旦多了他的軍權,朝廷方麵怪罪下來,殿下處境必定不妙。
緩者,殿下可以隱忍一時,帶到北平事發,天下大亂之時,殿下再入中軍奪其軍權,屆時朝廷急於對付北平,隻會倚仗殿下,自然不會怪罪。卑職以為,奪軍以緩者為上策。”
朱植點點頭道:“鼎石老城某國,我知道了,就按照你第二個辦法做。你們主意多搜集一些楊文貪枉的證據以備他日之用。”鐵鉉、楊榮連忙應諾。
楊榮突然道:“鼎石兄,有朝一日,我遼東必須在朝廷與燕王二者中選擇其一,不知鼎石兄有何建議。”
鐵鉉坐正身子道:“自然要以朝廷為馬首。”
朱植接道:“豈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
鐵鉉再次驚出一身冷汗,道:“殿下的意思是?”
朱植微微一笑,將當日與楊榮在京城密謀的戰略合盤向鐵鉉托出,話一說完,他的眼睛就如電一般盯著鐵鉉,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