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瞥過人群,科室裏的氣氛重歸肅靜。
護士感激地看向他,點頭,衝家屬們喊道:“特護病房01號,方芳的家屬來了嗎?”
喬方語忙站起:“我!這裏!”
另一位護士領著她和許懲往裏走。
門外逐漸恢複秩序,年輕護士一一排著號,確認過身份後逐個帶進來。
病房裏還有很濃重的血腥味,往來醫護、警員步履匆匆。
許懲走在她外側,目光冷峻,用身體替她遮擋著混亂場麵、人潮擁擠。
喬方語微微抬頭,餘光能窺見他緊抿唇線和輪廓分明的下頜。
……他真的始終如此。
冷靜、強大,無懈可擊。
無論發生了什麼,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事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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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護病房需要刷卡進入。”護士輕聲提醒。
喬方語慌張地掏出卡片,差點滑落在地上。
嘀一聲輕響。
病房裏有暖風緩緩吹拂出來,安謐的紫羅蘭熏香,混雜一點苦橙的味道。
方芳躺在床上,慢慢睜開眼,見兩個人來,驚訝片刻,又笑:“這是怎麼啦?”
“阿語,這位就是你的好朋友嗎?”
“……”喬方語眼眶一紅,撲進奶奶懷裏。
一切塵埃落定,都要等到見到至親的那一刻,才稱得上安然無恙。
“奶奶,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許懲輕輕地為兩人帶上了門。
他掏出手機,給某人回了一句感謝。
今天的醫院裏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凶手被警方帶走,幾家媒體的車輛堵在醫院正門口,不少透析的患者都受了驚嚇,還有人在衝撞和躲避的過程中跌倒。
來做血液透析的不少都是老年人,摔傷的康複速度慢,若是沒有陪護,很可能在期間再度摔倒,導致二次傷害。
所以最初,王護士長給所有患者的緊急聯係人都打了電話,想讓家屬盡快把人領走。
但後續事態失控,凶手試圖逃脫,警方才不得不封鎖了現場,通信設備也被幹擾。
在這樣混亂的情形中,許懲打了無數次電話,才終於有一次撥通。
他沒有要求更多的特殊待遇,隻確認了方芳的安全,請求護士有餘力時,將她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療。
——特護病房01號。
許懲站在門外,靜靜凝視著病房前空白的病曆卡和門牌號。
他的指尖搭上耳側黑色骨釘,半晌,輕輕扯了下唇角。
……曾經,他站在這裏的時候,還需要抬頭,才能看見這行門牌號。
而現在,他的目光垂落,正好是這行不變的字樣。
在今天之前,這間病房,隻住過一個人。
那個人在這裏度過了她人生最後的時光。
臨終前她喘著氣,渾身插滿管子,每說一個字都費力。
她摘下了呼吸麵罩,蒼白指尖輕輕拂過他臉頰,分明是春天,那雙手卻涼得像冰。
她說——
“許懲。”
“媽媽……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好人。”
不要懷揣恨意去度過餘生。
要光明燦爛,要堅強,要充滿希望。
但她的嘴唇翕動,說不出一句話了。
“我……的……”
——我的孩子,永遠平安、快樂。就足夠了。
她的氣息已近遊絲,就連唇齒的呢喃都難辨形狀。
儀器的警報聲尖銳、長久,奔跑與呼叫,車輪滾過的聲音融進風響。
他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靈魂仿佛被剝離了身體,他單薄瘦小的軀殼倒在地上,靈魂卻與另一個人糾纏,擁抱,一同飛向高而遠的地方,輕快地像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