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懲隨意地彈起一段旋律,生澀感眨眼便消,他頎長指節輕鬆跨度,和弦像是奔流的江河入海,痛快自由地流淌。
她不知道許懲彈的是什麼曲子,卻有種,快要熱淚盈眶的感受。
他分明穿著三中最樸素的校服,琴凳低矮,老舊鋼琴不時連音。
模糊旋律卻像是電影漫長的空鏡,把時光都拉慢,拖向遙遠的回憶裏,細碎的灰塵都閃光。
她望著他獨奏的背影,仿佛穿越時空,瞥見他少年時一隅。
肆意耀眼的少年,是不是也曾耐著寂寞,在她低頭紙間、無休無止地重複描摹的時候,他也坐在鋼琴前,一遍遍反複敲打著琴鍵節拍。◇思◇兔◇網◇
命運像是畫了一個圓。
早在他們相遇之前,他們就曾經走過同一條坡道,仰望同一顆星,風從他袖口掠過,又揚起她的發梢。
“草,好厲害啊……”文靜在她耳邊,極小聲地呢喃。
她自己學過琴,更是清楚許懲這樣的水平背後,要付出多少練習的汗水和枯燥。
隻是他們誰都不曾知道,也不願去了解他罷了。
太多人怕他,被他的身世和惡名嚇倒,先入為主地定論,許懲這個人,就該是一個紈絝惡霸,為非作歹、恣意囂張。
他這樣的出身,怎麼會是一個好人呢?
善良、勤奮、刻苦,這些品格太過泛濫,太過庸常。
他“不應該”是這樣。
於是人們用自己的想象去塗抹,偏見疊加著假象,沒人想過,真正的他會是什麼模樣。
但喬方語不意外。
早在初次見麵時,她就意識到——
這個人,和傳聞中不一樣。
她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一個人。
正如她現在注視著他,滿心滿眼,隻看得進他一個人。
她愛慕的少年,灑脫,自由,燦爛明亮。
樂符繾綣奔流。
曲終,沈饒和文靜激動喝彩,唐欣雅也放棄了自己的小提琴推銷。
文靜喊著:“安可安可!再來一個!”
沈饒:“實力派外援,這波穩了。”
而許懲收回手,站起身,合上琴蓋。
他走到喬方語麵前,冬日的陽光在他麵孔落下輕而薄的一片影,晃動在她眼前。
她背抵著窗,後頸的皮膚都被曬得發燙。
許懲笑著問她:“喬喬。”
“怎麼樣,我合格了麼?”
第54章
狂歡夜。
教室裏的燈已經盡數熄滅, 人群聚集在操場,熒光棒和手機電筒燈明亮,笑聲像是海浪, 鋪天蓋地飄蕩。
一年一度的不穿校服日,有人帶著巨大的玩偶頭套,還有人穿了全套的冰雪女皇, 站在自行車杠上指點江山。
就連牛主任都被人塞了個米奇頭的閃光發夾, 他也不生氣, 坐在主席台的側麵, 樂嗬嗬地由著他們鬧。
高考,升學, 別離。
那麼多的壓力頂在前麵, 煩惱就像是圓周率, 說不上沉痛,卻無止無休。
隻有這一天, 他們能在漫長憋悶的水下探出頭, 自在呼吸。
文靜還要擔任主持,穿上了漂亮的黑色禮服;
唐欣雅是一班班長, 忙著在操場上維持自己班級的秩序。
沈饒也不在。
高三學生那側,老師和學生們抱著團,燈光搖曳, 不知是誰先紅了眼眶。
候場的後台裏隻有她和許懲。
第一次上台演出, 喬方語說不緊張是謊話。
盡管歌曲她已經練得很熟, 今早出門前甚至還給奶奶唱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