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1 / 3)

蟬鳴聲四起,夏天是這樣充滿活力又潮熱飽滿。

寧歲仍盯著墨水洇開的那一小點,不知不覺陷入某些封存的回憶。

那時候是冬天,他們一共四個同學去南京培訓。寧歲記得住的賓館離上課的學校走路要十五分鍾,不算長也不算短的線程,她向來都是走路來回。

胡珂爾叛逃之後,隻剩下三人,除了她就是兩個男生,理科男內斂又拘謹,每次活動都不好意思叫她,連上課也不跟她坐在一起。

寧歲每天就獨來獨往。

陌生的城市,16歲以後第一次單獨離家,她的心情有些惶恐。

那段時間夏芳卉的狀態非常差。

外婆患了重病,腎衰竭需要透析,花了好多錢;寧德彥的工作又出問題,公司裁員,他瀕臨失業,再加上寧越年紀還小不懂事,很讓人操心,夏芳卉壓力大到幾近崩潰,動輒在家裏歇斯底裏地發火。

很多壓力就間接轉嫁到了寧歲身上。

夏芳卉對她要求過嚴,要她什麼事情都做到完美,稍有不順就破口大罵。

有天晚上上課,她沒聽到電話,夏芳卉給她打了六十幾個未接來電。

南京的夜晚很冷,題又這麼難,寧歲一邊發著抖裹緊棉襖,一邊急急給媽媽回電話,誰知夏芳卉接起來第一句就是:“你是不是不想要我這個媽了?你想斷絕母女關係嗎?”

寧歲不怪媽媽,她知道媽媽隻是有點累了。

那天晚上她在狹小的賓館房間熬夜寫卷子,昏黃的燈光撒下來,剛落筆寫了個名字,墨跡就被水滴暈開。

寧歲很快擦掉眼淚,想,這題目也太難了。

培訓課從早八點上到晚九點,除了飯點有休息時間,整一天都是滿的。往往在下課之後,寧歲還要坐在原位繼續整理錯題,跟不上老師思路的地方,必須快點記下來才行。

她有點忘了時間,不知不覺就十一點了,教室裏已經寥寥無人。

寧歲還沒這麼晚回去過,趕緊站起來收拾東西。她一直在心裏祈禱能遇上一個還沒走的同學,剛出大門,腳步稍頓一瞬。

教學樓台階前站著一個人,背影高而挺拔,上身一件挺括顯肩寬的深色衝鋒衣,半敞著襟,雙腿筆直修長,單手隨意插兜,臂膀處的衣料勾勒出一段流暢緊勁的曲線。

雪幕仿佛成了某種帶著濾鏡的背景,光線模糊,他單肩背著包,整個人好像融在了夜色裏。

外麵在下小雪,他估計沒帶傘,在等雪停。

寧歲默不作聲地走到他身後側一段距離的位置,悄然抬眸。

誰知還沒站定,那人似有所感般眄過來一眼。

男生的鼻梁很挺,側臉棱角分明,眉眼深長銳利,卻莫名透著一股冷淡不羈的懶痞勁兒。

背著朦朧的光,他低斂著黑眸看她,喉結嶙峋,說不清什麼意味。

寧歲一怔,下意識避開視線。

——奇怪,她來上這麼多天課,怎麼之前好像沒見過這個人。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站著,沒人開口說話。

雪還在下,簌簌的響動掩蓋掉其他細微的聲音。

身側沒動靜,寧歲憋了好久又抬頭看,男生已經望向別處了。她不由自主地落下睫,看向他插兜裏露出一截的冷白手腕,肌理分明又好看。

說不清楚站了多久,雪勢小了很多,但還沒完全停。

男生卻在這時邁步走了下去,新雪被踏出綿密而清脆的聲音。

他腿長,很快就往前遠遠一截。寧歲仰頭望天,攥了攥書包帶子,也跟著從教學樓裏走了出去。

如果是來培訓的競賽生的話,應該都是集體住在同一個賓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