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體的重量,她很清楚,手下隔著一層衣服,皮膚是溫涼的,她也很清楚。

直到這時候,心中的悵然,突然蔓延開來,可惜隻有一瞬,心情重歸平靜。

她為了今天,準備得太久了,她一定會走。

對上李燼凶狠的目光,司以雲溫和地笑了,說:“保重。”

李燼呼吸漸漸重起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都安排好了,太子妃冊封的儀式,該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隻等元宵過後,他還購置很多笛子,很多很多笛子,白玉青玉紫玉,木的竹的銅的,數不勝數。

他也可以愛笛子。

他是心甘情願,在她麵前當病秧子李縉的。

李燼可以死,但李縉會一直、一直活著,隻要她樂意。

可是,她怎麼能走?

她走了,他該怎麼辦?

李燼腦海混沌一片,顧不得喜鵲在,他竭盡全力,抓住她的手臂,隻看著她,說:“不準走。”

司以雲低頭,她看他攥住她,低頭去掰他的手指。

這是李燼第一次覺得這麼慌,失措無力,有什麼無法掌握的東西,從他指縫流走,將他緊緊纏繞,他語氣急促:“我與兄長長得這麼像,你,真的舍得?”

司以雲沒有回聲,掰開他第一個手指。

李燼嘴唇顫唞,他死死地瞪著她:“你敢走,青雲院的下人,不用活了!”

司以雲應聲了,回:“所以,你與世子爺,一點都不像。”

李燼忽的想起,他要學李縉的悲憫,就不該說這種話,可是他是慌不擇言,是她要走,他總有要留住她的東西

他,居然沒有能留得住她的東西?

他咬住舌尖,感覺疼痛,不至於身體被立刻麻痹,說:“你在生我氣對嗎?”

“氣我下毒,氣我讓你擋刀,氣我,讓你變成王家女?”

司以雲又掰開他一個指節,她鳳眸裏不再平靜,隻是,李燼看出,那是憐憫,她說:“太子爺,這些,都過去了。”

她說:“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不可能,”李燼近乎咬牙切齒,“沒有一筆勾銷,不會一筆勾銷!”

話音剛落,李燼手上一空,司以雲已經掰開他所有手指。

剛剛還坐在他身邊的人,現在,後退一步。

一步而已,對李燼來說,遙不可及。

藥性已經流竄於四肢百骸,他身體發軟,根本不可能靠過去,虛空中的手,也垂下來。

可是,他怎麼能眼睜睜看她離開。

下一瞬,從他唇邊落下一滴血珠。

他用手臂撐著自己,眼看司以雲下馬車,猛地從椅上下來邁開步伐,腳一軟,“咚”地一聲,摔在馬車裏。

司以雲往回看。

李燼趴在地上,如此堅持著,他額角滲出汗水,衣裳有些許淩亂,雙目赤紅,撐著發軟的身子,朝她前進一步,他的聲音又慢又啞,好似五髒六腑被割裂:“不要走……”

“你覺得,我做錯了,我改,好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說話。

幾乎隻差把“求”字擺到明麵上。

他在求,求她不要走,不要拋下他,不管什麼事,他都願意做,就是把這靈魂、肉。體全部賣出去,隻要,她不要離開他。

見司以雲步伐停下,他好似看到希望,屈著手臂,仰起頭,他柔和地笑著:“我以後,隻做李縉,好不好?”

司以雲蹲下,與他平視。

李燼還沒來得及歡喜,隻看司以雲伸出手,蓋住他的眼睛,她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來:“李燼,不要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