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蔻笑逐顏開,將美食一掃而空。

*

翌日清晨,江徹從自家別苑動身,與謝嶠在五仙嶺下碰頭,齊往道觀。此處屬道家名山,大小道觀林立,每座道觀中皆有修行人和散住的信眾,陸元道又是易容後藏身其中,想要尋到行蹤還不打草驚蛇,極為不易。

好在江徹手裏有薛氏。

半生夫妻,薛氏是最了解陸元道的人。

神態、舉止、走路姿勢、不經意的習慣……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皆在不自覺中流露,哪怕易了容貌也無從掩藏。更別說陸元道常年沾染藥材,身上氣味與尋常道士有極大差別。

江徹命人暗查,很快將他鎖定。

就在香火冷清的萬壽道院。

前日去道觀時他還命人印證了身份——

據薛氏招供,陸元道固然有救人性命的無上功德,年輕時其實也做過孽,不喜見到黑衣女子,每回遙遙瞧見都要避開。此事除了夫妻倆無人知曉,但這種心虛刻在陸元道的骨子裏,不可能磨滅。江徹安排黑衣女子進香時,藏身真元觀的那位跛足道人果真見而避之。

如此心懷鬼胎,於江徹而言如虎添翼。

跟謝嶠在山腳會和後,一群人先去謝嶠舉薦的妙莊觀拜訪老道長,而後循路而上去另一處道觀。進了道觀,江徹亦恭敬奉香,請教道法。

謝嶠寸步不離,時時提防。

彼時扮作道士的楊凝卻已不動聲色地進了萬壽道院,循著先前探好的路走到後院的屋舍,就見陸元道藏身的那間屋門緊掩,蛛網縱橫,似無人居住般。他也未靠近,將報信的紙團.係於匕首,而後揮腕甩出。

金戈入木,悶重作響。

虛掩的門扇被匕首的力道撞開,裏頭陸元道原本坐在暗處翻看醫書,聽到這動靜,驚得渾身一顫。探頭瞧出去,就見屋門咯吱晃動,上頭匕首森冷,懸著紙團。

他匆忙過去展開,上頭字跡潦草。

——穆王將至,速避!

除此而外並無半點旁的動靜,就連報信之人都不見蹤影。

陸元道且驚且疑,忙將紙團燒成灰燼。

昨日晚間,謝嶠就曾差人遞話過來,說穆王今日來山中訪道,圖謀未明,要他務必藏身於屋中,切勿暴露自身。如今既有這般提醒,想來是事情有變,謝侯爺抽不開身,便命人以此紙團提醒。

陸元道不敢耽擱,當即從後門出去。

往山下走無異於自投羅網,若揀偏僻小路,又難免引人注目,反而會令人起疑。陸元道稍加權衡,便混在零散進香的信眾裏,緣山路而上。至岔路口,遠遠瞧見似在尋人的黑衣女子,心裏犯了忌諱,又怕那是穆王的眼線,便不動聲色地擇另一條路。

如是兩三次,漸漸行至山巔。

周遭已無道觀香客,亦無陌生人尾隨,陸元道知道這偽裝應是蒙混過去了。不過穆王還沒走,他一時半刻而回不去,索性改道往北,去紅鸞峰采些草藥。

仍在訪道談玄的江徹似渾然未覺,盤膝坐在蒲團上靜聽道法。

直至日色漸傾才動身回住處。

謝嶠盯了整天卻毫無所獲,繞來繞去走得腳都快斷了,將他送至精舍後便拱手告辭,轉過身,那張臉上笑意頓失,立時拉得老長。

江徹沉眉哂笑,入精舍暫歇。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沈蔻不在。拒仆婦說,她今早用完飯後,隨便尋個枯樹枝當拐杖,留了句道謝的話就走了,打著商討戲文的由頭。

江徹聽完稟報,一口氣險些噎在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