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公府,自幼錦繡綾羅、金圍玉繞,每回出門都打扮得明豔奪目。
但這也說不準,畢竟顧姑娘閑居在家時,偶爾也做清雅裝扮。
楊固好奇,欲從神韻中辨出是誰。
可惜江徹雖文成武就,殺伐決斷,筆墨上著實欠缺,這幅畫固然勾勒出了眉眼身姿,卻欠缺幾分氣韻,分辨不出是傲然矜持的高門貴女,還是爛漫嬌美的小家碧玉。
楊固頗遺憾地擱下了畫卷。
便在此時,門外腳步匆匆,有侍衛隔門稟報道:“啟稟典軍,府外有位姓沈的姑娘求見,說有事找王爺。”
楊固聞言,快步迎了出去。
外頭確實是硬著頭皮造訪王府的沈蔻,不過此刻她的臉色不太好。
——她遇見了戚老夫人。
她是來請江徹赴宴的。
隻那日沈蔻撕破她假仁假義的臉皮,戚老夫人便知,尋個替身這條路走不通了。但靠婚嫁攀上穆王府的心思既已活絡起來,哪能輕易壓得下去?季氏瞧著有空子了,便說戚渺雖不及顧柔美貌,跟穆王到底也算相識,與其為來路不明的沈家女做嫁衣,倒不如自家骨肉來得可靠。
戚老夫人有些為難。
她到底是縣主的女兒,宮廷之事見得多了,深知戚渺的性子在皇家未必站得住腳,先前也沒打算將她高嫁。但如今替身的打算落空,顧柔又遲遲不能回京,她想來想去,終被季氏說動,想著將孫女教導一番,爭個機會。
遂有了這試探口風的宴席。
換在往常,江徹總會給戚家幾分薄麵,這回戚老夫人親自來請,多半也不會落空。
她老人家信心滿滿,瞧見沈蔻時也沒了從前的慈愛笑意。隻在等侍衛通稟的間隙裏,端坐啜茶道:“近來京中貴女們傳聞甚多,說沈姑娘得了謝公子的青睞,還往穆王跟前湊,實在春風得意。怎麼,瞧不上別人的助力,想自個兒飛起來了?”
沈蔻輕捋衣袖,頭都沒抬,“老夫人這話說得,聽起來怎麼有點酸。”
“我有什麼可酸的。”戚老夫人哂笑。
眼見楊固遠遠走過來,她適時起身,聲音也稍稍壓低,“穆王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那些心思,旁人是摸不清的。沈姑娘隻管闖,回頭若是撞得頭破血流,別來我跟前哭就成。”說著話,換上畫皮般的慈和笑意,朝官居五品的楊固見禮。
楊固亦抱拳道:“老夫人萬安。”
他先朝沈蔻打了個招呼,而後向戚老夫人歉然道:“老夫人的意思我已聽侍衛說了,偏巧今日王爺帶了楊凝出城辦差,還不知幾時能回來。我不好擅自做主,等王爺回來後稟明了,再去給您回話,如何?”
戚老夫人笑道:“那就有勞楊殿軍了。”
說著話緩緩動身,留意後頭動靜。
就聽楊固聲音裏帶了笑,頗客氣地道:“沈姑娘可算來了,這裏日頭曬,請到書房裏說話吧。”說著話,伸手相讓,將少女帶往書房。剩戚老夫人愕然站在那裏,半晌沒能出聲兒。
*
翌日江徹回府,楊固將諸事稟明。
聽說戚家設了賞花宴邀他賞臉,江徹眼皮都沒抬,“近來沒空,打發人送個禮過去。沈蔻呢,還沒動靜?”
“沈姑娘昨日來的,挑了東北角的那處院子,這會兒正往裏搬。屬下安排了人過去幫忙……”
話音未落,江徹已然闊步直奔內院。
東北角的那間院子是幾處院落裏最逼仄的,離王府正門頗遠,出入都靠府後的夾道,算得上僻靜。好在王府裏亭台樓閣錯落,其中有座觀雲台,原就坐落在地勢最高的矮丘上,又修做上下兩層,站在上麵幾乎可俯瞰整個王府後院——東北角的那處院落,亦在視線範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