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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很暗了,屋裏那股悶熱也盡被洗去,頗覺清爽。她散著青絲坐起身,察覺月事已至,但小腹仍隱隱作痛,想必是這趟騎馬南下累著了,便出門去尋仆婦,請她幫忙做碗薑湯端來。
仆婦含笑應了,很快做好暖熱的薑湯,連同晚飯一道送到跟前。
菜很美味,令腹中熨帖了不少。
沈蔻吃飽喝足後心緒漸佳,遂坐在窗畔,靜候江徹歸來。
槐水縣的這座官驛不算太大,按著園林的樣式修築兩座閣樓,男女眷屬各自在東西閣樓歇息,當中以青青翠竹隔開,曲折小徑相通。從沈蔻這邊瞧過去,因著竹叢遮擋,瞧不太清對麵的動靜,但對麵始終沒點亮燈盞,想必江徹去河堤處尚未歸來。
她打著哈欠,繼續等。
直到亥時將盡,屋外才傳來男人的說話聲,少頃,對麵閣樓裏燈火漸明,應是那位崔縣令陪著江徹回來了。
沈蔻趕緊理妝整衣,等崔縣令離開後兩炷香的功夫,才出門向外頭守著的侍衛道:“我有些小事想求見王爺,不知這會兒王爺是否得空,還請兩位通稟一聲。”
“姑娘稍候。”侍衛拱手,當即去稟報。
少頃,侍衛折而複返,“王爺請姑娘進去。”
沈蔻道了謝,斂裙步入客舍。
廳裏燈火點得通明,江徹身上玄色的披風解去,換了件玉色長衫,腰間錦帶拿銀線繡出祥雲紋路,膝前拿極淡的絲線繡著青山靈芝,倒衝淡那身冷厲之氣。
窗外雨聲淅瀝打在竹葉,他倚桌而坐翻看卷宗,明晃晃的燈光照在瘦削側臉,英挺鼻梁,頗有幾分貴公子的端然氣度。
桌上茶香嫋嫋,江徹的目光迅速掃過槐水縣才整理出的水患記錄。
聽見少女輕盈的腳步,他連眼睛都沒抬。
“有事找我?”
沈蔻屈膝頷首道:“深夜攪擾王爺,是因有件事情委決不下,特來請示王爺的意思。”見江徹仍未抬頭,她便自顧續道:“今日在城門外瞧見了個人,長得極像我一位舊友。隻是當時眾目睽睽,我怕給王爺添亂,並未前去相認。王爺能否允我明日出城,再去見他一麵?”
她問得很是謹慎,聲音柔軟而恭敬。
江徹終於抬頭看向了她。
休整過後,她已經換了身裝束,珠釵挽發,長裙曳地,望向他的那雙眼睛清澈瀲灩,於燭光下明麗照人。
隻是臉色有些蒼白,似體虛氣弱。
江徹眸色微緊,“病了?”
“啊?”沈蔻愣了下,明白過來他何以這樣問,趕緊道:“沒有。隻是頭回來南邊稍有不適,睡一覺就好了。”
江徹未語,仍打量她的臉色。
沈蔻默默低頭避過目光。
出來之前理妝時,她其實也覺得臉色有些蒼白,原打算稍添點薄妝口脂遮掩氣色,又怕深夜淡妝濃抹的求見會令江徹心生誤會,故而打消了念頭。
誰知江徹竟這般眼細?
姑娘家的月事自然不能宣之於口,沈蔻怕他閑得沒事追問下去,忙將話題扯回去,道:“在京城時,王爺曾說這趟差事帶著我會方便些。目下王爺尚未安排差事,我便想著趁此空暇出去一趟,還望王爺能夠允準。”
江徹“唔”了聲,收回目光。
她對他的關懷無動於衷,隻惦記著去見白日裏那個少年郎,多少讓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隻能按捺。
畢竟沈蔻是被他誆騙來的這裏,千裏奔波風塵仆仆,又帶累得身體不適,若還將她困在官驛,未免太過殘忍。遂抄起卷冊翻看,淡聲道:“近日暫且無事,你想出去散心也行,記得帶上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