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蔻大喜,“多謝王爺!”

說罷,見他一副公事纏身的忙碌樣子,又道:“夜色已深,不敢再攪擾王爺,我先告退了。”盈盈行禮畢,飛速退了出去。

江徹抬眼,也隻看到她離去的背影,裙衫搖漾,姿態歡喜而步履匆匆。

像是片刻都不願在此處多待似的。

令他胸口愈發堵得慌。

他眼睜睜看著沈蔻出門後踏上竹林小徑,沒入夜色,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隻得強行收回目光,將心思挪往公務。但情緒這種事向來是堵不如疏,這種被破布堵住似的憋悶之感積壓在心頭,終於在第四天的夜裏達到了頂峰——

因為他又做噩夢了。

夢裏深淵無底,幻象反複,像是永難掙脫的魔障。江徹許久沒做噩夢,費了許多力氣才掙紮醒來,額間背後都已被冷汗浸透。

他喘了口氣,神識清明時忍不輕捶床板。

近來實在太忙,他肩扛永明帝交代的數項重任,在江州地界來回奔波,都忘了已有四日沒見沈蔻。更糟糕的是,她此刻並不在官驛,而是在城門口遇見的清俊少年那裏,想就近偷窺一眼都不行。

腦袋疼!

江徹直挺挺躺在床榻,情緒差到了極點。

第29章 懟他 是我耽誤王爺辦差了嗎?

槐水縣外的一處村落裏, 沈蔻絲毫不知江徹的氣急敗壞。

她正挑燈倚枕,同重病的蘇夫人說話。

得了江徹允準之後,沈蔻在翌日前晌出城尋人, 果然在售賣雜物的攤位前碰到了那位少年郎。挑揀之間閑言攀談, 少年聽說沈蔻有位朋友長得與他肖似,且年紀相仿時, 神情分明極為驚愕, 忙問那人是誰。

沈蔻說她姓蘇,越州人氏。

少年聽得越州兩個字,原本滿是苦悶的臉色立時變了, 顧不得攤前生意, 當即請沈蔻到旁邊說話, 細問那人的身份。

這般反應, 顯然是有瓜葛的。

沈蔻雖未和盤托出, 亦未透露蘇念的名字, 卻將她五歲花燈節時被人拐走後流落他鄉,長大後再回故裏, 卻早已物是人非, 尋不到親人蹤跡的經曆大致說了。

少年起初還頗鎮定, 聽到蘇念回越州時人去宅空的情形,竟自紅了眼眶, 嘴唇輕輕顫唞著,一雙手在袖中死死握成了拳頭。

“姑娘所說的那人,恐怕是我當初走失的姐姐。她叫蘇念, 我叫蘇澤,是因我早逝的祖母閨名中有個澤字,祖父便起了這名字。”他竭力克製情緒, 眼珠子都快憋得猩紅,“姐姐走失後,家裏尋了許久都沒音信。承蒙姑娘告知此事,能否勞駕姑娘去寒舍一趟,將這好消息告訴家母?”

話至末尾,他的聲音顫唞得愈發厲害。

沈蔻並未推辭,隻有些不解。

蘇澤看出了她的疑惑,狠狠抬袖擦了下眼睛,道:“姐姐走後家中遭逢變故,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隻是家母如今重病,隻靠湯藥吊著命。我若是說了這好消息,她恐怕會以為是我為哄她高興,編出來的。”

“但若換姑娘親口說,家母必定歡喜,恐怕病情都能好轉些。”

少年竭力鎮定,好似快被壓折的竹枝。

沈蔻哪能不明白?

看這情形,蘇家當初遭受的變故恐怕是更甚於沈家的。蘇澤不過比她年長一歲而已,隨同蘇夫人流亡至此,又遭重病困頓,獨自支撐家計照料病人,怕是極艱難的。

遂與他同往蘇母住處。

到得那邊,果然家宅零落,凋敝冷清,遭了水患後滿牆斑駁,原本還頗寬敞的院中極為空蕩,想必都變賣後換了湯藥。及至進了屋裏,濃烈的湯藥味道撲鼻而來,屋中僅剩簡單的桌椅家具,到了裏間,就見蘇夫人獨自躺在榻上,似在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