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徹眼裏。

那一瞬,有個模糊的畫麵自腦海掠過,令江徹隱約覺得,他要失去她了。

心中驟緊繃緊,江徹伸臂重重兜住了沈蔻。

“沈蔻,別走!”

聲音緊張微啞,酒酣耳熱,緊張之下,江徹抱得毫無分寸。

沈蔻幾乎是撞在了他的胸膛。

年才及笄的少女,身量跟同齡人並無差別,放在挺拔昂藏的江徹跟前,著實幼弱嬌小。腦門和鼻子被撞得隱隱作痛,雙肩亦被他攬著緊緊貼在他胸`前,男人熟悉的氣息與酒味混合著落在鼻端,著實讓沈蔻懵了好半天。

而後背上,隔著初秋的單薄衣衫,男人掌心滾燙。

當真是醉瘋了!

沈蔻腦海裏嗡的一聲,無端想起件舊事——

是在前世的重陽節,她跟著戚老夫人婆媳去登高,名為賞秋散心,實則盯著江徹的動靜,存心偶遇。後來兩處相逢,她拎著小酒壇裏裝著的菊花酒,欲送予江徹品嚐,被拒絕後心中黯然,便借著崎嶇山路假裝崴腳,撲向了江徹懷裏。

彼時江徹反應極快,伸手扶住她肩,讓沈蔻算盤落空,隻剛沾到他胸`前的衣衫。

沈蔻卻仍心喜,將那一瞬的親近和他掌心握在肩膀的感覺回味了很久,甚至夢中亦為之歡欣鼓舞。情竇初開的少女,連蜻蜓點水的碰觸都格外珍視,奉如珍寶,以至妄念叢生。

想想都覺得卑微可憐。

如今,心境卻迥然不同了。

沈蔻被困在男人溫熱的胸`前,前塵舊事瞬息閃過。她的目光掃過他領口的繡紋,落向幹淨的喉結,和她曾肖想過無數遍的唇瓣,清醒而無奈地笑了笑。

黃粱一夢,舊事盡如泡沫幻滅。

她清醒自持不再發瘋,誰知道江徹竟發起瘋來了?

以為她是顧柔麼?

心裏隱隱覺得悲酸難過,沈蔻伸手輕推江徹的腰腹,低聲道:“王爺若還不鬆手,我就該被勒死了。”極輕鬆的語氣,仿若調侃。

江徹微怔,從方才那一瞬緊張害怕的情緒裏緩過來,瞧她額上被撞出極淺的紐扣印子,白嫩的臉頰亦微微泛紅,不由稍鬆力道。他的姿勢卻沒變,仍拿雙臂將她圈在懷裏,隔著咫尺的距離,隻消他稍稍低頭,便可親在她眉心。

燭光搖曳,羅帷香風,她仰頭時淺淺的鼻息落在他頸間,令心頭輕顫。

江徹醉中沉迷,情不自禁地俯首靠近。

沈蔻心裏卻警鈴大作。

離得那麼近,彼此的呼吸幾乎交織,熏人的酒氣襲入五髒肺腑,令她腦海裏都有些飄然。她望著江徹的那雙眼睛,借著明亮燭光,依稀能看到藏於其中的倒影——像是攬鏡自照的她,也像是囚車中一瞥而過的顧柔。

而江徹真正惦記著的是……

沈蔻暗自打了個激靈。

她下意識握拳,精心養著的指甲幾乎嵌入掌心肉裏,帶得心頭微微作痛——前世那般淒慘的教訓還不夠麼?哪怕她神識清明,避過了作人陪襯、自取滅亡的命運,江徹與顧柔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卻未斷絕。

他冷硬的心腸裏,依舊裝著皎潔月光。

而那個人並不是她。

這臭男人嘴上說不會昏聵,心裏卻還是拿她當顧柔的影子,趁著酒醉做出這樣輕薄的事。

可惡!

沈蔻暗怒,抬腳狠狠踩在他的腳尖。

初秋的天氣尚且悶熱,江徹的靴子很薄,被少女毫無征兆地用力踩上去,腳麵趾尖立時傳來劇痛。他“嘶”的倒吸了口涼氣,鬆手收腳,退了半步。

沈蔻趁機蹲身從他腋下鑽出,見江徹詫然瞧過來,狠狠瞪了他一眼,連句客氣的話都沒說,竟自摔了珠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