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想著沈蔻那慘兮兮的哭包樣,到底心疼不忍。
遂命楊固就近買些糕點送去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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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點香軟,還配了清甜的果酒。
沈蔻畢竟不是隻知道哭的小姑娘了,先問了父親的處境,得知他在南邊雖難熬,並未傷及根本後,又將京城裏的情形說給他聽。買屋之事自有蔣家照應,她沒敢說典當度日的清苦情形,倒將寫戲本賺錢的事先說了,哄父親寬懷高興。
提及謝無相,沈有望神色微變。
沈蔻知他的顧慮,忙將謝無相避世獨居,與侯爺不睦之事說了,連同江徹無端逗留五仙嶺、將她和母親遷到王府外照應、在去往槭園的山路上突然現身相救等事逐個說清楚。
末了,又勸道:“穆王也雖凶巴巴的不近人情,其實心地不壞,憑他一介皇子,能身先士卒舍身殺敵就能瞧出來,不是陰險狡詐之輩。何況穆王爺與顧家素有舊交,哪會翻臉誣陷?據女兒瞧著,倒是彭王跟謝家往來密切,穆王爺其實挺疏遠的。”
沈有望聽罷,垂眉沉吟。
沈蔻也不急著做主,貼在父親身邊,想著此事平息後家人終將聚首,不時傻笑。
待天色將明,沈有望終於下定決心。
而後出屋求見江徹,道明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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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有望其實是無意中卷入紅丸案的。
去年中秋,他接了個奇怪的案子。
報案的是個姓劉的婦人,住在五仙嶺旁邊的一處小鎮,家裏開著油點營生,雖是個商戶,看起言語舉止卻是知書達理的。那日清晨,她一身破衣爛衫的出現在縣衙門口,一副惶惶不安的姿態,敲鼓遞了狀紙,說有人謀害她的孩子。
據劉氏所言,她在年前生了個女兒,活潑好動,胖嘟嘟的身板兒很好。因油店裏生意忙碌,孩子又戀母,見不著母親就哭個不停,劉氏沒辦法將孩子丟在後院,便時常將她抱到店裏,邊做生意邊照顧。
誰知六月裏,孩子忽然鬧起病來。
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同樣吃著奶睡著覺,孩子卻日漸消瘦,精神頭也一日差似一日。
劉氏請了許多郎中都不知是何緣故。
她怕是奶水不好,將自身的病氣過給了女兒,特地換了乳母喂養。誰知這樣也不見起色,劉氏隻能眼睜睜看著孩子日漸消瘦,精神委頓。到了八月初,原本好好的孩子忽然又哭又鬧,喂什麼都吐,臉色也不似往常,沒兩天就夭折了。
劉氏悲慟之極,臥床數日不起。
夫家很快就將孩子葬了。
劉氏卻覺孩子去得實在蹊蹺,跟丈夫鄒青私下裏商議,會不會是有人謀害孩子。
鄒青一口咬定不可能,畢竟夫妻倆老實本分地做生意,沒招誰沒惹誰,哪會招來謀害性命的事?還勸她想開些,別疑神疑鬼的折騰自己,等養好了身子還能再生養一個。
劉氏哪裏能想得開?
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體格壯實,她是親眼看到了的,後來那病來得古怪,夭折那日的模樣更像是中毒所致。隻因彼時郎中說脈象並無大礙,隻是受風寒而已,開了個調養的方子,她心神俱亂,未曾深究。
等事情過去,劉氏越想越覺得有古怪,便在那天半夜拎了把菜刀闖進郎中家裏,逼問實情。
一個女人,原本是奈何不了男子的。
但劉氏剛經了喪女之痛,傷心懷疑之下近乎瘋癲,豁出性命去問實情,那郎中也扛不住,隻好說了實話——
五月裏孩子日漸消瘦時,他確實沒診出什麼,這事兒旁的郎中皆可印證。但孩子夭折那日,確實是中毒之象,隻是他受人威逼利誘,沒說實話,還拿調理的藥方拖住鄒家,免得再請郎中徒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