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京郊密謀行凶是一回事,如今身在京城之內,江徹又大張旗鼓的來府裏赴宴,他如何留人?若為著沈蔻打起來,江徹身邊侍衛不少,本尊又是個殺人如麻的,他還有書樓要守,內外交困之時,難免顧此失彼。

遂按捺怒意,僵聲道:“王爺打算如何?”

“跟你談談。”

江徹說著,徑直坐進了圈椅裏。

跟人談判這種事情,江徹還算是拿手,畢竟查辦那些要案時,除了刑訊逼問的功夫,茶桌上套話也不可或缺。

此刻麵對謝嶠,他端著慣常的威冷氣勢,開口便道:“當日五仙嶺上,本王不過是順水推舟賣了個人情,原是為在朝中自保,誰知謝侯緊追不舍,竟為此懷恨,盯上了沈姑娘。”他瞥了眼沈蔻,將陸元道的事暗暗推到東宮頭上,舉杯慢撚,道:“後來天麟山一事,本王起了疑心,將沈有望撈出來後才知道,原來他身上藏了樁秘密。”

“謝侯,這算不算不打自招呢?”

他問得隨意,卻令謝嶠心頭一跳。

陸元道失蹤之後,他至今都不清楚,人到底在江徹手裏,還是在東宮手裏。如今聽江徹這樣說,心中微動,道:“王爺既已探知,想必是要深究到底了?”

“那可未必。”

“當日賣出人情時,本王還不知道五仙嶺藏著的秘密,如今看來,這事若翻到明麵,非但謝侯,就連彭王恐怕都難以保全。謝侯是聰明人,本王舍身殺敵,拚了這些年才有今日之地位,怎會輕易為他人做嫁衣?”

“若彭王倒了,東宮仍是東宮,於本王何益?”

江徹的聲音愈來愈低,卻令謝嶠心頭劇震。

他最擔心的,其實就是江徹與東宮聯手,拿出陸元道和沈有望兩條證據,置襄平侯府於死地。聽江徹這話,倒是東宮和穆王府各握半份人證,尚未齊心協力。

那陸元道原就在紅丸案上做過假口供,如今哪怕翻供說了實情,旁人也未必盡信。隻要沈有望別摻和進去,他就還有垂死掙紮,設法轉圜的餘地。

江徹既不願東宮獨大,今日這般異常舉動就說得通了。

謝嶠縱不敢深信,事到如今,也隻能死馬權當活馬醫,親自斟了杯熱茶,向江徹道:“看來王爺是不願趕盡殺絕。這樣其實最好,否則朝堂上東宮獨大,憑著王爺的赫赫戰功……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鬥而不破,方是長久之計。”

江徹挑眉,啜茶頷首。

……

大半個時辰後,江徹攜沈蔻安然出府。

謝嶠親自送至府門,盯著那群虎狼般的侍衛走遠後,才暗自鬆了口氣。趕著去了趟書房,得知那邊再無動靜,一切皆穩妥無恙,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腔中。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了去彭王府傳遞密信的管事,遂命人去將劉勳叫來。

誰知沒多久,隨從就匆匆來報,說劉勳不見了。

門房並沒見他出府,反倒有人瞧見他在半個時辰前往藥圃那邊去了,因行色匆匆,旁人都沒敢打攪。不止劉勳,還有三四個要緊管事也都不止跑去了哪裏,滿府上下若幹仆從,今晚都忙著收拾壽宴殘席,歸整賀禮等物,許多事沒人主持號令,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謝嶠聞言,大驚失色。

匆匆趕去藥圃時,謝無相仍是那副病秧子的模樣,身邊唯有老伯伺候湯藥,內外更無半點異常。

謝嶠驚疑不定,趕緊命人去尋。

*

穆王府裏,沈蔻更衣沐浴,哈欠連連。

今日在謝家客舍時,她雖閉目養神了整個後晌,其實身在虎穴暗自警惕,並沒能睡得著。出府之後,江徹沒再與她同乘,而是策馬行至中途就不見了蹤影,她累了整日,回來趕緊盥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