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形顯然是有貓膩。

沈蔻沒敢靠近,遠遠找個隱蔽的地方坐著,目光卻時刻在小廚房上打轉。

約莫兩炷香的功夫之後,廚房門扇推開,熟悉的身影匆匆離開。

雖然早就有過猜想,但真的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卻仍如重錘砸在腦袋上,令人震驚得幾乎眩暈。沈蔻下意識藏起身形,回過其中滋味時,整個人幾乎僵在那裏。

提出做臭鱖魚時,她其實沒指望能在廚房門口將江徹抓個現行,隻是想著那東西味兒重,江徹但凡在廚房碰了,身上終歸會留下點味道。她隻要遠遠盯著江徹的蹤跡,若他在去過小廚房的方向後無緣無故的換衣裳,八成是能印證猜測的。若不換衣裳,她細心聞聞味道,或許也能瞧出端倪來。

如今倒好,江徹近來屢赴廚房,熟稔的姿態大喇喇擺在麵前,就差往臉上雕刻神廚兩個字了。亦可見,前世今生,所謂出自蔡九叔高徒的那些菜色,其實都是江徹做的。

但怎麼可能呢?

江徹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向來倨傲冷硬,等閑連個好臉色都不肯多給她,怎會洗手下廚為她做羹湯?前世在王府外的酒樓外做菜結緣便罷,神龍見首不見尾,或許是興致使然。這輩子他卻是性情大變,親自到玉盤空設下圈套不說,還時時為她送上佳肴,連做臭鱖魚這種苛刻的要求都未拒絕。

他到底圖什麼?

琢磨了半天,她也能猜透背後的緣由。

沈蔻幾乎是飄著回到客院的。

鍾氏見她興致盎然的出門賞景,回來時卻似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甚是擔心,忙問緣故。沈蔻呆呆看她一眼,前塵舊事交雜,成堆的疑惑擠在腦海裏,一時間不知從何提起,隻低聲道:“待會若有人送臭鱖魚過來,母親幫我收了吧,就說我犯懶,睡著還沒起來。”

說罷,飄回裏間,躺在了榻上。

*

客院外,江徹此刻錦衣玉冠,身姿巋然。

因著公事太忙,前幾回給沈蔻做完菜,他都是徑直從小廚房來客院,免得繞路耽擱。這回麼,鑒於臭鱖魚的味道實在濃烈,哪怕他過去時大廚已將食材都備好了,殘餘的味道仍不算愉快。他畢竟是皇親貴胄,即便浴血殺伐,多慘烈淩亂的場麵都經曆過,到了京城裏,何曾碰過那東西?

但他既然答應了沈蔻,總不能半途而廢。

一道菜坐下來,江徹感覺整個人都被熏出了臭味兒。

遂回書房換了身衣裳,順道拿兩桶水衝了衝,才整冠往這邊過來。

誰知道到了客院,卻不見沈蔻的蹤影。

倒是鍾氏殷勤迎上前,行禮笑道:“承蒙王爺收留,我們母女兩個在王府叨擾這麼久,已是失禮了,如今又勞煩王爺送菜,著實讓人惶恐。蔻兒年紀還小,偶爾行事沒個輕重,王爺不怪她胡鬧也就罷了,何必親自過來呢。”

“幾步路罷了,順道舒活筋骨。”

江徹命仆婦擱下食盒,答得隨意。

鍾氏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穆王爺是朝廷棟梁,京城裏誰不知道。哪怕近來邊境安定,並無戰事,他不必金戈鐵馬奔赴沙場,尋常也有諸多重案要事壓在肩上,連軸轉是常有的事。更別說沈有望既已脫身,那件震動京城的紅丸案怕是要翻到明麵上的,他忙得腳不沾地,還要靠這事兒舒活筋骨?

分明是奔著沈蔻來的。

隻不知是為她,還是為了那個肖似她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