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目下確實也不急。
——沒了曲貴妃護持,加之襄平侯府傾塌,彭王哪怕還活著,卻是臂膀盡斷,寵愛盡失,能給東宮帶來的威脅已微乎其微。
唯一令她顧慮的,就隻有江徹。
手腕強硬,戰功赫赫,能悄無聲息的將整個紅丸案的線索盡數攥在手裏,翻出這般風浪,著實出乎陳皇後所料。從前兩位皇子相爭,各有帝王的寵愛和後宮朝堂的倚仗,相較之下,江徹是靠著出生入死堪堪爭得立足的權位,加之時常為永明帝辦重臣的案子,其實暗裏樹敵不少,朝堂上的根基不算深厚。
如今卻不同了。
顧家的冤案一旦平反,回京後哪怕再無公府的尊榮,族中男兒卻都還在,且有不少是出類拔萃的。假以時日,必定能憑從前的經營和人脈,聚攏起一股不小的力量。而左相被誅之前門生故舊也不在少數,瞧著江徹為左相洗清冤屈,暗裏感念恩德之餘,未必不會生出投靠之心。
這兩股力量若是聚在江徹身旁……
顧柔與江徹原就青梅竹馬,一旦兩府結了姻親,牢牢綁在一處,無異於如虎添翼。
後者無從著手,前者卻是能橫加阻撓的。
陳皇後笑容溫和,將茶杯輕輕擱在永明帝跟前,道:“這陣子朝堂事情多,皇上想必累壞了。倒是看不出來,穆王瞧著冷情,心思卻是縝密,能在謝嶠和曲氏的嚴防死守下不聲不響的搜齊了證據,怕是吃了不少苦。從前隻覺他心性堅毅,如今看來,倒是有情有義的。”
永明帝聞言,淡淡抬眼瞥她。
“這事兒,你沒幫忙?”
“臣妾倒是想幫忙。隻可惜臣妾深居後宮,太子先前屢屢被讒言中傷,心思都拿來給皇上分憂,實在沒顧上謝嶠。倒是穆王,從前就在軍中曆練,又幫著皇上辦了些大案,手底下消息靈通,才能挖出那些隱藏極深的線索。這是費力的活兒,臣妾怎好搶功。如今塵埃落定,皇上也該賞他些什麼吧。或者,給阮昭儀抬個位分,也算嘉獎穆王為君分憂。”
她說得殷切,卻令永明帝微微皺眉。
穆王在這事上露出的手腕,確實出乎他的意料,畢竟刑部替換死囚那樣的事情,他身為帝王都不曾聽聞,江徹的消息未免太過靈通。原就在軍中聲望頗隆,再配上這份心機手腕……永明帝自詡年富力強,還見不得皇子鋒芒太盛。
他啜了口茶,靠在短榻錦枕上。
“不急。他性子太硬,還得磨磨才行。”
陳皇後不無遺憾的歎息了聲,“性子是急了些,倒是臣妾欠考慮了。不過說起來,近來宮裏頭有些傳聞,倒挺有意思。說穆王身邊有個女子,生得貌美多姿,性情溫柔體貼,很合他的脾氣。這回他對此案用心,未必不是為了幫她。”
“是麼?”永明帝微詫,“他這是鐵樹開花了?”
陳皇後掩唇而笑,“年輕氣盛,原該如此。”
“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原萬安縣令沈有望的女兒,名字叫沈蔻。原是沈有望流放之後,母女倆投奔到京城裏謀生的,不知怎麼被穆王瞧上了,時時照顧不說,還將她養進了府裏。皇上想想,他那後院裏冷清得跟一潭死水似的,半個女人都不肯添,能將沈姑娘留在身邊,定是極為看重,怕她出岔子,用心護著。”
“這事倒稀奇,沒傳錯吧?”
“沒有!上回謝家辦壽宴,他還帶著沈姑娘去了,見著蓁兒跟她起口角,還放了狠話,一副給佳人撐腰的模樣。外頭的女眷們都知道這事,還說他瞧著麵冷心硬,實則最重情了。先前為著他的婚事,臣妾可擔憂了許久,如今既逢良緣,想來他是不會推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