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各自傻愣愣跪著,含笑道:“這樣大的喜事,高興傻了不成?還不接旨謝恩?”
兩道明黃聖旨擺在跟前,院外更有侍衛宮人羅列,這陣仗的背後,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威儀。
沈有望叩首接旨。
直到傳旨的人離開,沈蔻還愣在那裏,腦海裏萬千念頭閃過,最後篤定了猜測,回屋拿個披風裹在身上,沒理會沈有望夫婦的詫異喚聲,拔腿就往穆王府跑去。
從米酒巷到穆王府的路不算近,積了雪之後更是難行。街上安靜得少有行人,她甩著兩條腿一路跑過去,直累得氣喘籲籲。到得門口,披甲執劍的侍衛旁邊,楊固等候已久,見著她,忙快步迎上來道:“王爺知道姑娘會來,特地命我在此等候。姑娘先別急,到裏頭喝杯茶,等王爺回來了再慢慢說。”
“他進宮……是為賜婚的事?”
“聖上忽然賜婚,王爺也始料未及,當時聽了旨意都愣住了。”楊固說至此處,忍不住一笑道:“論私心,都是盼著姑娘能成王妃,往後在府裏常駐的。隻不過這事兒來的突然,王爺說怕姑娘受委屈,先去宮裏問明內情。外頭冷,姑娘快到裏頭喝茶躲躲寒吧。”說話間親自引路,往後院裏走。
沈蔻低頭咬唇,微紅著臉跟隨在後。
相識甚久,她知道楊固的性情,尋常雖偶爾玩笑,嘴巴卻很嚴,更不會輕易拿主子的事開玩笑。
方才說什麼盼著她當王妃,必定是出自江徹的囑咐。
那個人……
能叮囑出這樣的話,臉皮也是夠厚的。
暗自腹誹著,漸漸便到了後院湖畔的暖廳裏——顯然,江徹是不願在外頭處理這等私事,要借著後院的清淨,慢慢演說。那她就等等看,這賜婚背後究竟是何貓膩,他又揣了怎樣的心思。
沈蔻手捧熱茶,白嫩的臉頰籠在淡淡茶煙裏。
*
江徹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已是未時將盡。
風掠過白茫茫的長街,雪片又紛紛揚揚的飄了起來,他翻身上馬,馬蹄踩過深深積雪,直奔王府。到得府門口,果然如他所料,沈蔻在接到聖旨後便來了王府,這會兒正在後院湖畔喝茶等候。據楊固所言,沈蔻是靠著一雙腿跑過來的,氣喘籲籲,小臉微紅,神情隱隱急切。
江徹聽罷,摸了摸鼻子。
以沈蔻的性情,聽聞聖旨後匆匆跑來,必定不是因為高興,恐怕還是跟前陣子似的,還是拗著性子,不肯輕易跟他和解。
永明帝抬舉沈家,為他和沈蔻賜婚,江徹自然求之不得,但在沈蔻眼裏,這未必不是他使了手段,拿皇家的威壓來迫他就範。是以接旨之後,他片刻都沒耽擱,縱馬直奔皇宮,在永明帝跟前將賜婚的緣由問了個清楚。
而此刻……
絮雲之下白雪茫茫,後院裏不知她此刻心緒如何。
江徹想了想,先拐道去廚房。
凜冬時節,廚房不知從哪裏弄來了銀魚,因是預備晚飯之用,這會兒剛收拾得幹淨。江徹挑了一圈,想著她先前念叨的美食,當機立斷,挽袖下廚做了道酥炸小銀魚,熱騰騰的裝進食盒裏,親自拎在手中,孤身往後院湖畔去。
雪深風靜,後院鳥跡絕蹤。
江徹踩著積雪健步過去,遠遠的就見沈蔻冒著薄雪獨自坐在湖畔,似是在出神。她身上披著海棠紅的織錦鬥篷,拿帽兜遮住了發髻,隻剩小臉兒露在外頭。她原就生得纖弱窈窕,抱膝時鬥篷鋪開,修長的腿伸在湖邊,隻覺身姿纖嫋而容色昳麗。
她靜靜坐著,似乎半點兒沒覺得冷。
寒風薄雪籠罩整座京城,亦迷離江徹的視線,他盯著她,恍然間隻覺這場景似曾相識。熟悉的疼痛自腦海心間傳來,江徹腳步稍緩,目光緊緊落在沈蔻身上,腦海裏,卻忽然扯出另外一些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