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話題:“除了雲南,林老板去過其他城市嗎?”
林潮生如實回答:“若是算上出差的話,差不多全國都跑遍了。”
陸辰風注意著林潮生的表情:“北京呢?”
林潮生聞言垂下眼睫,又很快抬起:“待過兩個月。”
陸辰風:“也是出差?”
林潮生搖頭:“不是。”
陸辰風常年與人交際,察言觀色是他們這一行最基本的能力,在國際珠寶展上打價格戰時,往往需要靠對方神情中謹小慎微的變化,來判斷寶石的最終定價有無漲幅或落低的可能。以至於當他捕捉到林潮生眼底一瞬暗下去的光,立刻明白自己不該再將話題繼續。
林潮生指指陸辰風的畫本:“我能看看你的設計嗎?”
“其他人恐怕不方便。”翻開第一頁,陸辰風把本子遞給他,“你的話,當然可以。”
這句回答帶給林潮生的感覺,如同陸辰風住進“佳夕”的第一晚,詢問“客棧允許吸煙嗎”,他回複“這會兒允許”一樣,都有一種被對方“特殊對待”的榮幸。
借著前廳投來的光線,林潮生翻動紙頁,才剛看到第四件作品,忍不住發出感歎:“這些獨特的設計,你是怎麼想到的?”
陸辰風平和地笑笑:“這在業內可算不上獨特,頂多是‘能入眼’。”
林潮生神色微訝:“你們這一行的標準這麼苛刻啊?”
忽然抬起的目光過於純澈,陸辰風頓住轉筆的動作:“不是苛刻,是我本身還差得很遠。”
林潮生欣賞著一枚紅珊瑚原枝琺琅彩吊墜,順口問:“會不會遇到靈感缺失的時候?”
“其實靈感的來源有很多,它囊括天地萬物,比如我們麵前的這一幕景,身後的這所建築,甚至包括岸邊的燈火和船隻,此刻的月光,還有……你的眼睛。”陸辰風坦誠道,“帶來靈感的事物應有盡有,至於如何運用,這就要看設計師們的本事了。”
你的眼睛。林潮生在聽到這四個字時下意識避開陸辰風的視線,又故作淡定地慢慢望回去。
陸辰風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口吻卻在自嘲:“但我不瞞你,現在的我是一點本事也沒有。”
散著熱汽的茶杯裏浮動著一層柔光,林潮生合上本子,用托底的那隻手在陸辰風看不見的地方愛惜地撫了撫,然後交還回去,思忖著開口:“關於設計,我是一竅不通的,不過或許我可以站在外行人的角度,給你一些其他方麵的靈感。”
陸辰風饒有興致地偏過頭:“洗耳恭聽。”
林潮生支起一條手臂,虛握成拳抵在臉側,嗓音在夜色的映襯下有著更為鬆軟的質感:“我認為,旅行的意義,是在大自然中尋找屬於自己的浪漫主義。”
他想說的隻有這一句話,之後漫長的空白裏,兩個人都默契地緘默不語。
浪漫主義……嗎?陸辰風食指點著杯壁,斂眉沉思。
“你剛才所講的那些靈感來源,沒有一樣是從你自己這裏獲取到的。”林潮生道,“不如嚐試著遵從本心去體現和表達,會不會更好一點?”
不可否認,林潮生的話確實讓陸辰風想要重新審視自己的作品。收好紙筆,他端起茶杯,碰了碰林潮生的杯沿兒:“好像每次和你聊天,總能有所收獲。”
“是嗎,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目光在陸辰風手上停留幾秒,林潮生捧起杯子,垂眸盯著曳動的茶水,溫聲說,“無論如何,我隻希望你能不虛此行。”
第17章
回房間前,陸辰風去到走廊盡頭,抬眼凝視著麵前的那張彩印照片,心下品味著林潮生所說的話,半晌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