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嗯。”
陸辰風:“第二篇推薦的那首《FLOWERS》,我把它加進了歌單。”
林潮生笑了笑,說:“愛喝一樣的酒,沒想到也愛聽相同的音樂。”
“林潮生。”陸辰風決定不再繞圈子,偏頭輕聲道,“在你心情允許的前提下,關於你的過去,我隨時都想做那個聆聽者。”
視界盡頭立著漸層的黛色山脈,靜止的畫麵中,林潮生的呼吸是陸辰風耳邊唯一的聲音。俊雅清秀的臉上透著淺淡的悵惘,當林潮生抬高視線時,他的故事也有了開端。
“我這裏……”林潮生挪開背包,給陸辰風指指胸口的位置,“長了一顆腫瘤。”
陸辰風蹙眉凝視著林潮生泛白的指尖,喉嚨口一瞬發緊。
“你不是問我去北京做什麼嗎?”林潮生停頓片刻,直言,“看病。”
“起初我忙於工作,身體上感覺到異樣,加班熬夜的人經常出現胸悶氣短的情況,挺常見的,便跟體檢的醫生草率地聊了兩句,他懷疑我的壁層胸膜有點炎症。”林潮生平靜地回憶,“畢竟年輕,偶爾疼一下也能承受得住,我就沒去特別留心和在意。”
“直到發作起來難以忍受,連呼吸都會痛,這才去北京的醫院做了詳細的檢查。”他省略繁瑣的看病流程,直接對陸辰風說出結果,“胸腺瘤,生長的位置不樂觀,靠近心髒和血管,手術的風險很高。”
林潮生越是表現得坦然無謂,陸辰風越是心疼難過——連呼吸都會痛,該是反反複複被病症折磨過多少次,才能把這一切講得如此平淡。
“普通CT無法最終確定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的,需要進一步穿刺活檢,但我沒做。”林潮生語氣鬆快道,“光是吃的藥就有六七種,我連苦一點的味道都受不了,竟然還要往我胸腔裏紮針。”
他努努嘴巴,說:“我太了解自己了,我是扛不住這種心理恐懼和身體疼痛的,所以我逃回昆明了。”
煙包在陸辰風掌中捏變了形狀,林潮生以笑容緩解嚴肅的氣氛。雲層在天空堆積,光線逐漸黯淡,空白半刻,陸辰風艱難開口:“你父母知道嗎?”
林潮生指尖摩挲著相機鏡頭,他的沉默已然讓陸辰風產生了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林潮生將臉埋低了些,小聲呢喃出一個日期:“2015年11月30日……”
一陣無聲過後,他轉過臉望向陸辰風,有別於之前的冷靜,林潮生必須要在這個人身上獲取一絲可以支撐自己繼續回憶下去的勇氣。
他沒把父母的遭遇講細講明,隻用一句簡短的概括,足以讓陸辰風背脊發麻,寒意遍體。
林潮生:“昆明製藥廠壓片車間發生爆炸,我父母在那裏上班。”
輕飄飄的話語像一根羽毛,卻有千斤重。陸辰風沉痛地閉了閉眼,撐住膝蓋緘默無言。
倏忽間,一股電流從尾椎骨瘋狂地遊向四肢百骸,陸辰風心尖抽疼,木訥地盯著一處虛空,腦海中迅速閃過兩個日期。
2015年11月,林潮生父母意外離世,2016年1月,林潮生在北京確診腫瘤。
成倍的痛苦死死地壓著林潮生,陸辰風咬緊後牙,不禁埋怨,老天爺這是鐵了心要把他逼上絕路。
可如今的林潮生……陸辰風怔愣地看著身邊的人,閑雲野鶴似的心態,處事雲淡風輕,待人溫柔真誠,善良樂觀,根本沒可能從他身上察覺出絲毫悲傷亦或消沉的破綻。
他適時地回想起林潮生寫在筆記本上的那句話,“渴望神明與時間將一切抹平”——隻有在最無助、無力、無解的時候,人才會去乞求神明和時間。
這兩年,林潮生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