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思及此,舒青末突然心血來潮,拿起了畫案上的毛筆。

舒青末的右手曾經受過傷,直到現在中指和掌心的骨頭上還打著鋼釘,無法做精細的活。

原本他小時候在國畫上極有天賦,也正因如此,曾短暫地獲得過舒國華的歡心。

然而在受傷之後,他的右手拿不穩毛筆,不得不放棄國畫,改畫油畫,因為油畫隻需要拇指和食指就能握住筆杆。

現在的舒青末是華南美院油畫專業的大學生,不過背地裏,他一直在用左手練習工筆畫(注),水平早已超過了當年。

右手畫油畫,左手畫國畫,這是舒青末的特長,也是他的秘密。

所以準確來說,此時此刻在窗邊的畫案前,舒青末用左手拿起了毛筆。

宣紙上很快出現了幾根墨色鐵線,傳神地勾勒出姿態誇張的黃袍道士。

舒青末熟練地運用手中的狼毫細筆,用點畫的手法突出黃袍上的重點,接著再細畫出道士手中的招魂鈴。

而就在舒青末畫得正起勁時,他左手邊斜對麵的窗戶忽地被人推開,一個手拿香煙和打火機,滿臉煩躁的男人出現在了他眼前。

裱房的位置位於整棟建築的角落,如果把這部分角落看作大寫字母“l”,那豎線的地方是長長的走廊,而橫線的地方就是裱房所在。

舒青末能看清斜對麵男人的一舉一動,反過來說,那個男人也能看清他正在畫畫。

舒青末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有意思的是,對方也條件反射般地收起了不耐煩的神情和手中的香煙。

除去那西裝筆挺的身姿和朗目星眉的麵龐,舒青末對這人的第一印象是他一定很善於偽裝。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身上的氣質便判若兩人。

“你好。”閻宗琅率先開口,對舒青末微微頷首。他的語調從容沉穩,眼神掃過窗框後的畫案,接著又回到了舒青末的臉上。

“你好。”舒青末禮貌地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把手邊的毛筆推遠了一些。

按照當地的葬禮習俗,親屬佩戴黑色袖章,客人佩戴白色袖章。

舒青末看到對方胳膊上戴著和他同樣的黑布,懷疑這人是舒家的遠房親戚。因為若是熟悉這座宅子的人,應當不會來這個角落抽煙。

他好心提醒道:“你回到剛才上樓的地方,右轉走到底有一個露天陽台,可以去那裏透風。”

閻宗琅順著舒青末的話回頭看了看來時的方向,接著對舒青末道了聲“謝謝”,關上走廊的窗戶轉身離去。

樓下放起了鞭炮,劈裏啪啦的響聲震得舒青末耳膜都在發麻。

院落裏彌漫起青煙,濃濃的火藥味飄到二樓,無論是聽覺、視覺還是嗅覺,都讓舒青末極度不適。

他本想關上裱房的窗戶,但又不想被樓下的人看見,最後隻得用右手掩住了口鼻。

他重新拿起毛筆,在道士的腦袋上畫了一副耳機,又在他臉上畫了一個口罩,無聊地心想為什麼他不是神筆馬良,畫什麼都能變成實物。

好半晌後,鞭炮聲終於停止。

青煙散到空中,視野開闊起來,舒青末憋了許久,總算可以放開呼吸,但就在這時,他突然嗅到了一絲不屬於裱房的氣味。

那是一種淡淡的木質香氣,像是清冷的檀木香,卻沒有那麼純粹,似乎夾雜著低調的皮革氣息。

舒青末猛然反應過來這是香水味,他嗖地轉過腦袋,接著便看到了本該去露天陽台透風的閻宗琅。

“你怎麼在這裏?”舒青末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畫筆,眼神不善地質問身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