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一臉憂心忡忡的倪英。

“隻起得急了些,無礙。”

倪英細細端詳他片刻,見他自顧自係著衣帶,已是沒有了方才的反常,心間略略輕鬆了點。

“阿英,有封給戚族老的信箋,你安排個人送去……”

他想起了什麼,“順道去庫房將這倆月的賬理一理,差個人送去書房,夜裏得空我得看看。”

倪英應了,利索去了。

日頭沒入天際,漫天紅霞,隔著紗幔,依舊能感受到那股綿延的熱度。

李元憫呆呆坐在那裏良久,終於開口了:“鬆竹,叫錢叔過來一趟。”

***

錢叔撲的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李元憫再無白日裏的威嚴冷靜,他像個恐慌無措的孩子一般,隻抖著唇:“你,你不是說,我再無子息可能,那麼多藥,本王喝了那麼多藥……”

他想起了那樣一碗又一碗黑黝黝的藥,苦到舌根發澀,喝到他小腹痛到難以忍受,斷無子息可能,他才停的——明明不可能的。

他無助極了,臉上一點血色全無:“多久了……”

錢叔再無顏麵以對,隻重重地磕頭下去:“一月有餘,不足兩月。”

李元憫眼前發黑,連連往後跌走幾步,癱在貴妃榻上,絕望至極。

“一月有餘,不足兩月……”

便是嶺南軍水演的前後。

……這孩子,是誰的?

第77章

錢叔第一次看見那個清貴端方的殿下露出這樣無措恐慌的神情,心間自責難以再盛,恨不得當場以死謝罪。

若無廣安王,便無他錢某人的性命,如今,他卻這般辜負了他的信賴。

廣安王任何交代的事務,他從來都不過問,即便再是疑慮,他也是恪守本分,按著他的命令行事——他自是不知這個孩子的由來,隻知殿下畏怕他的降臨。否則這避子湯何其寒重,殿下仍還是不顧身子一碗接著一碗喝,險些連身子都喝垮了,然而卻依然避不了妊子的結局。

錢叔雖是一介鄉醫,然而自問精通岐黃之術,殿下的脈象已是明明白白斷無子息可能,可如何懷上的,這個中緣由,他著實是想不通。

正垂淚不已,聽得上首之人急促的聲音:“給我一副藥。”

李元憫驟然起身,匆匆衝到錢叔麵前:“快去給我備一副藥,幹淨利落……”

他雖沒有明說,可錢叔怎不知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當下連連磕頭,涕淚橫流:“殿下萬萬不可,您攝食避子湯藥過多,已是傷了基底,若是那虎狼之藥下去,恐是血崩,性命不保!”

但見眼前之人打了個踉蹌,險些昏厥過去。

錢叔忙上前扶住了他,見他麵上已是無神,惶恐至極:“殿下!殿下!”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房內一切物事頓時隱入暗啞的光景之中,如暗湧的潮,吞沒了一切。

許久了,一絲微弱的聲音道:“你先下去吧。”

錢叔躑躅,正待含淚勸解些,可眼前之人早已是目色發直,聽不得他一句半句了。隻長長歎息了一聲,踽踽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還有一人躲在暗處,跟他一樣曆經著這一切悲愁。

陰暗的拐角處,藏匿其間的倪英淚流滿臉,緊緊地咬住了嘴唇,不肯讓自己發出一丁半點的聲音。

天徹底黑了,房中之人也沒有喚人來掌燈,隻靜靜地坐在那張太師椅上。鬆竹不安地守在門口,時不時伸著脖子往裏麵看了看。

“鬆竹……”裏頭一聲若有似無的聲音。

鬆竹心間一凜,匆匆提腳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