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掀,腳步略為倉促的曹綱進來了。

他麵上帶著某種興奮的光芒,難以抑製一般匆匆上前:“大人,邊境傳來消息,瓦剌國主也先於五日後抵京!”

猊烈眼睛猛然一睜,而後慢慢浮起一絲冷笑,終於是到了這一天了。

上一世,瓦剌國主也先以朝拜的名義入京師,然而不到三日,也先不知何故暴斃於宮中,消息傳去瓦剌,舉國哀慟,民怨震天,後瓦剌大將良哈多借此起兵,連同韃靼百萬大軍,揮師南下,來勢洶洶,兩個月之內便連破涼州、陝北、寧三地,一直打到了峴門關,離京城僅剩不過一個鄞州,京畿危在旦夕。

北安朝內憂外患之下,猊烈臨危受命,領兵抗敵,並以此為起點,步步壯大了軍隊,用三年的時間整編了一支顛覆天下的鐵師。

天下越亂,愈是大肆斂集力量的時機,而眼前這個,顯然不容錯過。

二人相視,均看出了彼此眼中炙熱的光芒。

“另外,”曹綱將懷中一張信函遞交猊烈,“太子令我等京周幾位武將務必十三日前入京迎接瓦剌國主,大人亦在其列。”

“好,”猊烈麵色毫無波動:“提前一日入京。”

曹綱不知道緣何他要這般趕著入京,但他向來對這兩世之主的決定沒有任何置喙,立刻便下去安排入京事宜了。

大營內一片寂靜,猊烈盯著那搖搖晃晃的燈燭半晌,他摸出了懷中的那根木簪子,婆娑片刻,置在鼻尖聞了聞。

他喉結翻動,卻是驀地冷笑一聲。

第92章

明德帝已是整整半年未上朝了,太醫院每日的請安脈已不再由起居令史記錄,一應由太子指定的專人負責,雖明麵上大內對外宣稱聖體尚安,然而這樣的架勢自是擺明了某種可能……恐怕天喪,便在這一段時日了。

波雲詭譎的朝局陷入了大變前的寧靜。

轉眼間,李元憫已在這道場四日。

四日的時光說長不長,但到底是焦心磨人,尤其這道場講求誠心,白天除了午時給個半個時辰的歇憩,其餘時辰都需得跪在蒲團上誦經,裏頭好歹都是些錦衣玉食的皇親貴胄,豈能經得住這遭,然為天家祈福茲事體大,眾人在準天子麵前豈有投機取巧的心思,自個個老老實實跪著,苦不堪言,幸運的是,太子事務纏身,在道場主持三日後,第四日起便回了東宮,眾人也便相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老老實實跪著,或是尋個解手的由頭,在外頭歇憩,或是幹脆改跪為坐,如此,倒比前三日好過良多。

李元憫兒時跪著挨罰是常事,這幾個時辰的跪倒還好挨,隻是如今他身子不比往常,自無法長久跪著,也便跟著取巧些,偶爾也尋些由頭鬆鬆筋骨。

為表天家恩德,這一日的齋飯是司馬皇後與鳳鳴公主來送的。

但聽得外頭一陣的動靜,眾人紛紛斂眉屏息,肅穆端正跪了起來,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身著皇後服飾的司馬皇後攜鳳鳴公主從外殿緩步進來,二十餘拎著提盒的太侍跟在後麵。

眾人叩伏,山呼皇後萬安,司馬皇後氣度雍容,與眾人說了些話,便親自帶著鳳鳴公主一一分發齋飯。

司馬家多美人,司馬皇後年逾不惑,然保養得當,看上去仍似三十餘的年紀,而獨女鳳鳴公主李姒更是不遑多讓,她剛滿十七,正是女子一生中鮮妍的時候,在一眾皇家貴女中,容貌已算是冠絕,加之她身份尊貴,自小更是得盡聖寵,早已習慣了旁人聚焦的驚豔尊崇的目光。

然而此次,她發現與以往略有些不同,眼前一群人沒多少人在關注她,少女驕矜甚重,自有些不滿,待分發至隊伍末尾,她看見了陰影處的一個纖細的人跪在蒲團那兒,對方微微低著頭,瞧不清臉麵,隻露出一個線條柔和的下頜在光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