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材並沒有發福,舉手投足間帶著上位者的氣勢。他用手撲了撲自己的褲子,神情非常不悅。
中年男人身後跟隨著兩個隨從,其中一個匆匆上前,小聲詢問男人是否被衝撞了,然後走上前去問小姑娘:“你是跟誰來的?哪家的孩子?”
“我沒跟誰來,我家就在這。”小姑娘在大人的逼問下唯唯諾諾。
“你母親是?”隨從聽她這麼說,腰彎得更深了些,眼神滴溜溜轉,似乎在思考邵家哪個晚輩是這個年紀。
“我媽在院子裏幹活呢!”小姑娘沒什麼心機。
她話音剛落,不論是隨從還是中年男人還是偷聽的葉茯苓都了然了。這個小姑娘應該不是邵家的晚輩,是在莊園裏幹活的人帶來的。
那隨從一下就變了臉色:“誰讓你從這裏亂跑的?”
他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臂:“管事的呢?叫管事的來,什麼小孩都可以在這跑來跑去?這是遊樂園?”
就連葉茯苓都震驚於這人變臉能如此之快,那小姑娘顯然更沒料到。她被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但那個隨從並沒有鬆開手。
葉茯苓眉頭皺起來。她期待那個中年男人會喝止手下的這種行為,但是那個中年男人沒有。他隻是撲著自己的褲子,麵色平靜問旁邊的人:“我褲子髒了沒有?”
“沒有。”旁邊另一個隨從看著手表:“時間來得及,您要是特別在意我們可以回去換一條。”
他好像聽不到女孩的哭聲,和隨從叫管事的聲音,那個女孩在他眼中沒有他的褲子有價值。
葉茯苓想,大概是和紀司南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她都忘記了真正的有錢人大多是什麼樣子的。可怕的不是天空之上的人無法理解天空之下的人的艱辛,而是天空之上的人將天空之下的人單純視為生產資料和工具。
她雖然穿著昂貴的裙子,站在自視昂貴的人中間,但她無法麻痹自己完成同化並和中年男人共情。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葉茯苓繞開玫瑰花壇,用右手捂著左手,低著頭裝作尋尋覓覓的樣子。她走向幾人,好像才看到中年男人,直起身麵帶微笑向其問好。
中年男人見她從園裏出來,衣著得體落落大方,就知道她是婚禮來賓或者來賓的女伴,回以笑容。那笑容很紳士,目光裏還帶著看小輩的慈祥。如果葉茯苓沒看到剛才的畫麵,大概會真以為這是個不錯的人。
葉茯苓把目光投向小女孩:“我不是讓你到這邊幫我找戒指嗎?找到了嗎?”
她和小女孩說話,隨從就鬆開了拉著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受了驚嚇,跑到葉茯苓身後。
葉茯苓順勢帶著她離開。那小女孩嚇得不輕,葉茯苓摸摸她的臉,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去吧,找你家大人吧,別再撞到別人了。”
小女孩怯怯生生點了點頭,拿著紙巾跑遠了。
葉茯苓不知道的是,在她給不相識的小女孩解圍的時候,一直尋找她身影的不是紀司南,而是宮容。
宮容得了祝子晉的授意,知道紀司南被邵家長輩絆住了,特意尋找著落單的葉茯苓。
她今天穿了條白色的短裙,將頭發挽在腦後,戴著一套珍珠首飾,這些裝扮刻意營造出淡雅、卓然不群的知性感。
她和兩個女伴聊著自己的詩集,自然地接受著二人對她的稱讚和追捧。宮容脖頸一揚,看著遠方的天空:“過幾天有英國著名交響樂團的巡回演出,我要了幾張票,要一起嗎?”
兩個女伴相互對視,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情願。她們雖然向往和崇拜宮容的氣質和風格,但她們實在是不能忍受在音樂廳衣著繁複端坐四個小時,時不時還要裝成欣賞的樣子賣力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