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年5月3日星期四小雨
夜深了,白天的喧囂歸於沉寂,世界又安靜了下來。除了時鍾滴滴答答的響聲,還有一陣哽咽的哭聲不停縈繞在我的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哭泣的人拚命抑製著,聲音低沉而斷續,但每一聲都能擊中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都可以讓不相幹的人回憶起自己曾經的心痛或者委屈。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它們的哭聲,並不是想象中的猙獰恐怖,卻可以讓心痛的無以複加。
早上的時候,市第六醫院栗副院長打來電話,要我幫忙鑒定一件事情。10點的時候第六醫院保衛處唐處長送來一盒帶子。唐處長剛要說什麼,被我製止了,因為我需要保持判斷的準確性。如果事先知道了一些背景,或者別人的看法,多多少少還是會帶有一些先入為主地印象。
這是醫院後牆監控錄像帶,內容很簡單。除了院牆外的樹枝,和偶爾一兩個工作人員走過,沒有會動的東西。12點零3分的時候,一個帶著護士帽子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她似乎有些緊張,不時的回頭看看。她加快了腳步,越來越近,突然屏幕上開始出現橫向的波紋,很快屏幕整個被橫波覆蓋了。
不同於家裏電視無信號時的黑白點,也和幹擾波那種跳躍波明顯不一樣。這種橫波是突然出現的強磁場產生的現象,是一種明顯的標誌——它們的標誌。我向唐處長肯定了他們猜測。他開始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半年前,主樓和院牆之前這條窄路上,一個護士長被人割了喉嚨。人們開始風言風語說是有鬼,案子報上去至今未破。後來這條路被封閉了一段,裝上了監控錄像。正在這事漸漸淡去的時候,今天的淩晨一個新來的小護士,又在這裏是被人割了喉嚨。經檢查,是被極鋒利的利器割開喉嚨,類似手術刀一類。夜裏10點過後辦公區處於半封閉的狀態,人已經很少了。經過仔細排查當時在辦公區的人沒有發現可疑,而且幾乎都有不在場的證明。監控也沒有顯示出有可疑的人進出過,唯一可疑的就是這盒帶子。
醫院這種地方,它們是不喜歡逗留的,這是下邊的差官經常出入的地方,更不要說殺人。如果給一個非要這麼做的理由會是什麼呢?
怨恨,報仇,我很自然的想到。於是我隨唐處長到了醫院,查閱了兩個被害人,張惠護士長和小護士劉胡的資料,比對了最近5年醫院去世的職工名單。張護士長的丈夫誌民是醫院赫赫有名的主刀醫生,可惜5年前癌症去世了。我向唐處長問起兩人的關係如何,唐處長打了一個比喻。白娘子和徐仙的事不一定有,但是張護士和誌民大夫他們倆愛的很深。說起他們的故事醫院掃地的大媽都能講上一段。
我警覺起來,通常人們怨的是,寄予希望的人辜負自己,人們恨得是,愛的人傷害自己。不是麼?真正能傷害自己的從來不是敵人而是愛人,愛伴隨著怨恨。
我要求老唐給我仔細的講一講兩個人的故事。唐處長顯得很感慨,點起顆煙,眼睛眯起來一條縫。
小張剛來那年才16,護校畢業都早。當了小護士,梳兩辮子,看人的時候直把愣登的,整個一個傻妞。說漂亮,比她漂亮的有,比她會打扮的多了。有一次,有個老農,來咱院看病,一腿的膿皰。勾泡加掛吊瓶得300多塊錢。老農沒錢,坐在外邊台階上哭。小張見了,心軟,就打了開水,蹲在外邊把老頭腿上膿皰都挑了,然後買點藥片,搗碎了,給忽上了。她這鼓搗了多長時間,有個人就在遠處看了多長時間。
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塊來的小姐妹不讓她入桌吃飯。說她惡心沒洗幹淨手,說她裝風格高。人嘛,有時候看別人做了好事,心裏酸的溜地。正這時候,有個人走過來,請她坐過去。這人就是剛才一直看著她的誌民大夫。那時候護士和醫生都是分著坐的,她不敢過去。但是誌民是大夫,她又不敢不聽,人就僵在那裏,那叫一個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