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羽講得最少,沒講幾句就放下話筒,主持人示意各位媒體記者可以開始提問,現場頓時炸開了鍋,許多同行們紛紛舉起手,爭相問問題。夏槐雙手抱胸,保持沉默,本來就是代替忙得連軸轉的主編來的,任務完成就走人,壓根兒沒想過提問環節的事情。

冷冬羽終於看向觀眾席了,好像是命運,兩人的視線相撞,穿過數雙高高舉起的手,周圍的聲音好像被過濾掉了,人影也沒了,好像隻剩下互相對視的兩人。

許久未見到她,夏槐的心又開始疼了,莫名其妙地心疼,心疼她冷漠中攜帶的溫暖,心疼她蒼白的臉色,更心疼她連日的工作,身邊沒有一個人陪伴。想到這裏,夏槐握緊了拳頭,暗暗自責。

主持人強行結束記者提問環節,說明會結束了,冷冬羽和顧夕遠他們站起身,在保安的引導下走出大門。夏槐將電腦塞回包裏,從後門溜出去,跟在他們後麵。一行人在保安的保護下等電梯,夏槐幹脆走樓梯,“蹬蹬蹬”跑下一樓,正好,他們也剛到一樓。

“他們來了!”門外示威的人群起哄起來,剛剛叫住夏槐的那個男人尤其激動,指著冷冬羽破口大罵:“萬惡的資本家!”緊接著有人應和,場麵一度混亂,保安不得不上前阻止人群的擁擠。突然,一個雞蛋從男人手上飛出,不偏不倚砸中冷冬羽,瞬間,黏糊糊的蛋清順著她的額頭流了下來,破碎的蛋黃粘在她的頭頂上。

大家都驚呆了,有那麼一兩秒鍾,人群像是按下了暫停鍵,誰也沒想到堂堂跨國企業老總被當眾扔了雞蛋,也就是這一兩秒鍾,夏槐義無反顧衝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冷冬羽率先反應過來了,透過粘稠的液體,她看清楚牽她的手的人是夏槐後,驚恐的眼神裏閃過一絲信任,任由自己跟著夏槐走。顧夕遠和其他人稍後反應過來,對夏槐和冷冬羽奔跑的身影大喊:“你幹什麼!”但是已經晚了。

夏槐開車的手在顫唞,從小到大,她從未當眾做過出格的事情,一直是乖乖女,認真學習,聽父母和老師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在冷冬羽麵前,理智脆弱成一張薄紙,輕易就被捅破。

“來,擦一下。”夏槐拿出紙巾,遞給她。

冷冬羽接過,不說話,說實話,紙巾並不管用。

夏槐加快了車速,開到冷冬羽家,剛停下車,她立即開門下車,夏槐拿起車後座的一件外套,追上去,將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快看一眼,又移開視線。

家門口,冷冬羽打開門,夏槐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進去。冷冬羽先走進去,並沒有立即關門,應該是默許夏槐進來。

夏槐坐在沙發上,等冷冬羽梳洗,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她幾次站起來,又坐下,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安分地握緊拳頭,又鬆開。

冷冬羽終於出來了,長發半幹,身穿白色寬鬆T恤和粉色短褲,白皙的雙腿又細又長,她從冰箱裏拿出兩瓶蘇打水,遞給夏槐後,在她側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

夏槐的確口幹舌燥,不知是緊張還是怎的,擰瓶蓋的過程不是很順,冷冬羽側著頭看她略顯費力地擰開瓶蓋,她喝了一口水,露出一臉苦笑。

冷冬羽移回視線,喝了一口水,沉默了幾分鍾,開口說:“這幾天,謝謝你。”

夏槐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不是你想聽到的,對不?”冷冬羽的視線回到她身上。

“我——”

“在英國,我認識一個男人,風度翩翩、溫柔善良,我們相愛了,過程很甜蜜,就像所有普通情侶一樣,戀愛的盡頭就是婚姻,可是我們沒有走到那一步,因為他欺騙了我,他有妻子和孩子。”冷冬羽的眼神黯淡下去,輕聲說,“我從來沒有否認我們之間的愛情,以至於跟他分開後,我痛苦了很久。”

夏槐點點頭,這樣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與此同時,我也遭受了一些非議,進退兩難的時候,Tim幫助了我,讓我回國發展事業。”冷冬羽的語氣又恢複平靜,“如他們所說,我的確插足過別人的婚姻,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我無法狡辯。”

“你恨他嗎?”夏槐問。

“你恨嗎?”她反問。

夏槐苦笑,搖搖頭:“早已談不上恨了,成為了過去的一部分。”

“這句話,也是我要說的。”冷冬羽很快回答。

“如果——”

“沒有如果,夏槐。”這是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即便是冰冷的語氣,念出這兩個字,在夏槐聽來,都如此溫暖,她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相識一個月,麵前這個女人,成熟到仿佛能知曉她內心一切的迷茫和徘徊,她有理由相信,冷冬羽在給她鼓勵。

“你......”夏槐伸手指了指她的頭發,“頭發還沒幹。”

“怕你等太久。”她麵無表情說出這幾個字。

“我幫你吹!”夏槐從沙發上跳起了,她臉紅了。

客廳裏冷氣開得很足,冷冬羽的發絲拂過夏槐的手心,又香又細軟,吹風機的聲音掩蓋了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想俯下`身抱住她,但是,理智終究戰勝了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