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1 / 3)

打麻將從未有過三缺一的困擾;比如從幼兒園到小學,同學對我禮讓三分,老師向來關愛有加;比如住過很大的房子,上下兩層帶獨立院落,我和奶奶可以玩捉迷藏。

記得四年級暑假,為慶祝大姐拿到錄取通知書,爸爸提議全家一起去海邊過個周末。他借來一輛很大的車,媽媽坐副駕,我和奶奶在中間,大哥大姐坐後排。我們帶了泳衣、救生圈、遮陽傘、還有一大袋水果零食。起了大早,剛上車我就睡了。再睜開眼睛已是中午,海的味道撲鼻而來。我很興奮,鬧著要吃冰淇淋,媽媽帶我去買,其餘人留在餐廳點餐。我倆踩著沙子一路奔向攤位,老板問要幾個,媽媽先看著我笑,然後告訴對方,“六個。我們家人多。”

全員到齊,的確是滿滿當當一大家子人。

老板掰動搖杆,龐大機器裏緩緩流出黑白兩色冰淇淋體,香草巧克力雙口味混搭,看上去好吃極了。

如果記憶都關聯著某種味道,冰淇淋的甜膩是我對那次出行唯一的印象。

當我們回到餐廳,爸爸說單位有任務需要他在場,他吃完就要回去。奶奶和媽媽都不放心,大人們討論的結果是——一起回去。

我哭得很凶,一方麵有連海水都沒沾到玩不成的委屈,另一方麵因大哥大姐都與長輩站在同一立場,沒有人願意陪我留下。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其實那時的他們已經變成大人了。

懂得分憂,收斂任性,無論何時何地當這個家發出需要的信號便會竭盡所能全力以赴,他們先於我變成這樣的大人。

在我不夠豐滿亦不夠磅礴的記憶裏,家是很大很堅實的存在。

我從未想過它會有轟然倒下的一天。

一如我從未想過,全家一起的出行再也無法實現。

總以為時間很久機會很多,來不及做的事還有下一次,多幼稚的人才會將期冀推脫給根本無法被承諾的下一次啊。

大哥畢業出國,之後姐也走了。再之後爸爸遭遇意外,媽媽遠赴他鄉,我們就像瑰麗花園裏一縷縷生長的雜草,四散天涯的命運早已注定,而我卻以為擁抱著生長就是永恒。

我和奶奶寄住在小姑家,隻有一個廁所。所以我有一項誰都不知道的技能——可以順暢自如找到離小姑家最近的兩處公共廁所,哪怕閉著眼睛。

因為曾經太甜,所以苦澀也加了倍似的。

我有一位大哥,一位長姐,自出生就在記憶裏,他們是大家庭的一員。當然我還有一個混血小妹,那是另一段故事,暫且不表。

在一起不久後我告訴莊澤,其實我挺開不起玩笑的。

對此他連連搖頭,表情在說你可拉倒吧。

是啊,打辯論時連帶刺的玩笑都能悉數接下,在所有人眼中宣諾開朗明快性格好到不行,這樣的人怎能被如此形容?

可偏偏有些玩笑,我真的受不住。

比如有人說哎呀可憐兮兮的爹不疼娘不愛,比如有人說勢力滔天啊獨生政策下仨孩子都敢養,比如有人說見誰都防敢情後媽帶大的。

類似種種,有時說話的對象甚至不是我,可那些語句就像繃在頭頂的緊箍咒,我知道是自己鑽牛角尖。

春節過後,我以師姐身份開始指導院辯論隊打校內賽。莊澤也接到他們院裏的任務,可他義正言辭拒絕了,理由是跟我女朋友成對家,贏了輸了都不好交差。經常我們聚成一團討論,他就在旁邊插著耳機看考研視頻,既能陪我又可洗脫“臥底”嫌疑,關鍵時刻他雙商一向在線。

某天探討立論時,不知誰起了一句玩笑,“怎麼著,有情人終成兄妹?”

打辯論的人最喜抓邏輯漏洞,當下有人反擊,“某些語境下,兄妹當然可以做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