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斌神色突然黯淡,視線投向靜宜的臉,卻不敢多停留,輕輕滑向白牆,他深吸了口氣,有些頹喪地說:“對不起,靜宜。”

靜宜愣了一下,笑道:“無端端地,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呀?”

“思瑞都告訴我了。”

靜宜心裏一動,眉頭微微皺起,“她跟你說什麼了?”

“說你……你,”趙斌忽然吐詞艱難,“以後都沒法生……”

雖然有些猜到,但聽見趙斌親口說出來,靜宜還是呆了一會兒。

那天思瑞被趙斌接出去吃飯,到下午四點才回來,靜宜問她怎麼這麼晚,思瑞說趙斌帶她去逛購物中心了,買了好幾件春裝。至於別的,思瑞什麼都沒說,如果不是趙斌這會兒告訴靜宜,靜宜仍然被蒙在鼓裏。

她頗有幾分震驚,沒想到那丫頭如此有主意,又如此沉得住氣。

靜宜表情有幾分僵硬,“思瑞主動告訴你的?”

“不是,我問她的,喝茶的時候,我隨口問起你和歐陽的情況……”

“不順利。”思瑞啜著奶茶,很直接地回答他,“姑婆不同意。”

這是趙斌意料中的事,他帶著幾分快意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姑婆是不可能接受你媽媽的。你媽是讓歐陽叔叔給洗腦了,才會以為兩個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以排除萬難修成正果,嗬嗬,光姑婆那一關他倆就過不了……”

思瑞用吸管搗著奶茶裏的糯米丸子,不緊不慢說:“勳叔態度很強硬,本來姑婆已經打算讓步了,還找媽媽好好談了一次,但是因為媽媽以後不能再生寶寶了,姑婆才又翻臉的。”

趙斌聽得糊塗,“你說什麼?媽媽不能生寶寶?為什麼不能?”

“就是不能生了呀!”思瑞依然是心平氣和的,好像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因為那時候爸爸你想要個兒子嘛,媽媽試了兩次,但兩次都失敗了,後來醫生告訴媽媽,她的身體出問題了,以後不能再有小孩,要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趙斌這回聽懂了,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是僵硬的,“……誰告訴你的?”

“外婆和媽媽聊天時候說的,被我聽見了。”思瑞講到這裏,終於抬頭看了看父親,一臉詫異,“我還以為你知道的呢——媽媽從來沒告訴過你嗎?”

“靜宜,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趙斌紅著眼圈問。

靜宜黯然道:“告訴你又能怎麼樣?那時候想著反正也好不了了,以後也不用再生了,我守著思瑞好好過就夠了……”

她把視線轉向趙斌,後者的嘴唇正劇烈地哆嗦著。

“我本來想等你發熱的頭腦冷靜一點再跟你談這件事,咱們以後別再吵架也別再折騰了,專心把思瑞撫養長大吧……結果鄭茜帶著孩子找上門來……我後來想這樣也好,你有了兒子,也算了了一樁心願,我呢也有思瑞了,不如就各自安好吧。”

趙斌用手捂住眼睛,痛苦得不能自已,“靜宜,我,我對不起你!”

這麼多年,靜宜還是第一次看見趙斌慟哭,低沉嗚咽,充滿痛悔。

她不知該怎麼安慰他,隻能默默地坐著,讓往事在心間流淌,樁樁件件,清晰地在眼前浮現,卻再也無法追回。

歐陽勳去SIM出差的第三周已是三月下旬,車開在路上,隨處可見姹紫嫣紅,春意濃烈,而他的心情卻燦爛不起來。

和母親的冷戰仍在持續,如今他即便在新吳也不回家了,或者去靜宜家待著,或者和靜宜、思瑞一起住到銀杏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