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問她,“疼麼？”
“……”自然是疼的。
人族與魔氣本就不相容，而深淵裏魔氣無處不在，即便她無時不刻都在運用元力抵擋，無形魔氣依舊會隨著呼吸鑽入血脈，蠻橫地在她體內撕扯。
那些交駁力量無法抵擋,隻能日複一日適應，直至紮根或者逐漸消失。
這種感覺她一點也不陌生，前世，在那個荒蕪山洞的時候，她也是這麼長住在魔氣瀠繞的環境裏，從驚恐慌張到習慣如常。
試想他那時候年紀小小便被獨自扔到這裏，肯定比她還要驚惶害怕數倍吧。
那時候，他在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或許親親就不疼了。”
那人打斷她▃
慕淩紅著眼眶眷戀地追著那道身影想要再多看幾眼，可無形牽扯之力禁錮著她不讓移動，再轉場，她看到那個衣著破舊的男童沉默著回到破落宮牆內。
這一天開始，宮內局勢徹底變換。
男童逃了，被生身母親裹帶著逃出冷宮，得到生機之際卻又被她狠狠推落深淵！
慕淩心神猛然被攥緊，胸腔跳動得幾乎要躍出體外。
她緊緊跟著他，看著他由死還生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艱難躲到山洞，被帝族追殺，被父親憐憫放開，再到偷偷拖著傷體一瘸一拐地躲在暗處窺視她的身影。
原來那時候開始，他已經開始暗自關注著她，不時從魔淵跑到院頂。
而她受委屈時收到的每一個小東西，被責打時莫名出現的每一簇療傷草藥，都是那個人暗暗留下的痕跡。
可笑她還曾以為這是堂姐言不由衷的關心，為此受了委屈也嚐試著相信對方不曾懷疑。
她怎能想到，這背後是有人十年如一日在默默關注著她，從未顯露身形要求回報。
“池鬱，你怎麼這麼傻……”
慕淩心疼得像密密麻麻紮過針尖。
她看著自個受人蒙蔽最後走投無路墜入深淵，卻被他小心翼翼撿回去，眼淚一顆跟著一顆不斷往下掉。
她總以為欠他夠多的了，可在不經意的地方，原來他已經悄然付出過，最後卻被她恐懼怨恨掙紮著逃離。
她真傻，真的。
第106章
池鬱第一次見到慕淩,是在一次宮宴上。
那時的他一身水漬，被人像死狗一樣從湖裏拽出來扔到岸邊。
“嘖，這就癱了,真沒意思！”
“別搞了,再搞出人命了！”
“走走走。”
那些人捉弄完他之後大搖大擺遠去。
池鬱躺在草叢邊，渾身感覺一陣一陣地發冷，卻僵硬地沒法動彈一下。
昏暗裏,杯酒交觥的聲音模糊傳來。
人們滿顏歡笑,盡情遊走在紙醉金迷的奢豪間，誰也沒注意到，遙遠的園林暗角這一頭,有人正獨自躺在水湖邊,死魚一樣等著黑夜來臨。
大概就算有人注意,也不會管他的死活吧。
池鬱自嘲地想著。
這時，一道陰影忽然橫在上方。
“咯咯，躲貓貓……”
藕臂似的小手猝不及防撐著他的身體趴了下來。
來人學著他的姿勢，玉團似的身子側趴著縮在草叢裏，大眼睛滴溜溜地上下看。
等發現他身體冰涼僵硬地像塊石頭，團子縮回胖手呼呼被凍到的手心,又湊過來呼呼他的臉，“咯咯，冷……”
“……”
池鬱轉動了下眼球,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