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著她湊近大臉朝自己呼氣。

小團子才兩三歲大小,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冷臉,呼完又自顧自學他趴著繼續躲貓貓遊戲,不時轉過小臉好奇地盯著他看。

畢竟是金貴的人兒,能進入這裏的,哪一個不是得家中寵愛,沒一會兒,他就聽到遠遠傳來宮人的呼喚聲。

池鬱垂下眼簾,努力牽動身體。

勉強恢複幾分力氣,他坐起身,冷冷推開團子,“走。”

“不走,咯咯,躲貓貓。”

小團子被推得翻了個身,立馬又翻回來滾到他腿邊,而後就像發現了什麼新遊戲似的,不住來回翻滾,兩眼還興奮地看著他等著他誇獎。

“……”

池鬱無力垂眸,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束手無策。

他身體發冷,層層冷汗自被摔打的地方滲出來,頭腦不住發暈想要躺下。

看到她再一次滾到身邊,池鬱忍不住加重聲音,“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去!”

小團子被罵懵了,癟著小嘴趴在那裏,手指抓著草尾眼淚要掉不掉地抬頭看他。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池鬱本該生出罪惡感,但他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他是什麼身份?

他是敵族之子,落魄得連乞丐都不如,甚至餓極才敢翻出宮門,遠遠看著別人籌光交錯。

沒有人會想跟他做朋友,更沒人會冒著得罪帝族的危險給他一個好臉。

像他這樣的人,連接近都是一種錯,飯都吃不飽,又有什麼資格談及玩樂。

池鬱垂下頭,攥緊的指尖都透著無力。

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輕輕擦了擦他眼角。

“咯咯不哭……”

小團子癟著小嘴靠過來,手指抓著小手帕使勁往他臉上拍,那力道輕得跟貓爪似的,軟綿綿地讓人心癢。

池鬱看著她小臉上的擔憂,心底沒由來地覺得抽疼了一下。

他攥著頰邊掉落的帕子,低垂著眸,不知在想著什麼。

這會兒宮人已經尋到附近,其中一位婦人著急的聲音裏隱隱還含著哭腔。

小團子聽到熟悉的聲音,顫顫巍巍站起來,抓緊小手就要往那邊走去,等她回過頭,水湖邊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四周安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淩兒你怎麼又亂跑!害娘多擔心知不知道!”婦人抱起她逐漸走遠。

池鬱躺在叢草裏,眸眼看著昏黑的天,良久沒有動彈。

這一天過去,池鬱又恢複枯燥死寂的生活。

沒有朋友,沒有問候,甚至連親生母親都不會多看他一眼,在這冷宮他多餘得像礙眼的空氣。

他曾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靜靜過去,會一直在宮牆內苟延殘喘直到死去。

熟料,在帝王下達殺令的那一天,他又遇上了當年那個團子。

“哥哥,糖糖給你,不要趕我走……”

小女孩兒眼淚巴巴地遞著糖給她,小臉寫著討好。

可就在前一刻,她的父親剛領下皇命,要親手緝拿剝奪他的性命。

真諷刺啊。

池鬱漠然拍掉那塊礙眼的糖果。

再轉頭,那人卻在劍尖刺來的一刹那收回手。

“殿下回去吧,出去以後找個地方好好生活,擺脫這些束縛,堂堂正正活著。”

“……為什麼放你?嗬,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還小,這些不該你來承受。”

那人這麼說的時候,他覺得他假仁假義,婦人心腸,說不定下一刻就會後悔。

可等他再次回來,卻看到他雙目灰白躺在荒野,手裏緊緊握著那枚玉墜。

池鬱看了他很久,沉默地摘下了玉墜。

……

傷好的時候,他拖著殘缺的身體,準備去看看那人死前一直掛念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