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2 / 3)

他不知道該跟母親說些什麼,於是在墓碑前默默地站立著,不遠處有一個女孩,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一遍遍地喊“媽媽”。撕心裂肺的嗓音引來不少人側目,簡青黎沒有轉頭,但是眼眶一熱。他無法再待下去,往前走了十幾米,去找簡辰關的墳墓。

簡辰關是他名義上的爸爸,盡管簡青黎一點印象也沒有。從小到大,他每年都跟著葉香來掃墓,漸漸地,簡辰關長什麼樣、性格如何都不再重要,他被抽象成一個符號,成了簡青黎的某種精神寄托。

他獻了花,擦幹淨墓碑上的灰塵,像給哥們出主意一樣,小聲叮囑:“簡叔,既然我媽也下去了,你再追她一次唄。”

他返回岔路口,方明棧已經在等待了,手裏握著一束白色馬蹄蓮,花瓣上沾滿露珠和雨水,一看就是剛從路邊買的。

這時霧散了一些,雨也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簡青黎走上前,說:“去看看老頭吧。”

兩人一同前往綠蔭深處最昂貴的那片墓地,簡青黎用左手勾著方明棧的胳膊肘,方明棧沒躲開,也沒回應他的親昵。

方玉朗的墓碑比周圍的都高大,然而死後的闊氣又能顯擺給誰呢。兄弟倆站在墳前,相顧無言,方明棧彎腰獻上馬蹄蓮,起身時摸了一把冰涼的墓碑。

白色馬蹄蓮是方玉朗最喜愛的花,據說花語是“忠貞不渝,永結同心”,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可能自己的品性越低劣,越向往純潔的東西吧。

簡青黎的站姿不太恭敬,左手提著雨傘,右手插在褲兜裏,吊兒郎當地看著墓碑。人死了真的會改變很多事情,如果方玉朗還活著,他是絕對不會主動跟老頭接觸的。可是他死了,一切都不一樣了。簡青黎曾經那麼恨他,可如今回憶起來,印象最深的場景卻是某天放學,天空暴雨如注,方玉朗撐著傘在校門口望眼欲穿,被淋成落湯雞的模樣。

他們在墓前站了一會,就下山了。走到半路,簡青黎忽然開口:“你說,人為什麼總是愛不愛自己的人,卻不愛愛自己的人。”

簡辰關一定很愛葉香,否則不會娶一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可葉香卻棄之如敝,去愛一個有婦之夫。方玉朗也愛她,可又不能離婚,要分一部分感情給楊彤。

真是糟心的關係。

方明棧稍微轉過目光,看到簡青黎吸了吸鼻子。他難得放緩了語氣:“你講繞口令呢。”

“對呀,”簡青黎露齒一笑,那點悲傷轉瞬即逝。

南山腳下交通擁堵,不太寬闊的公路上擠滿汽車,雜亂無章地排列著,就像手速太慢而無法消除的俄羅斯方塊一樣,越積越多。

堵車令人心浮氣躁,簡青黎說:“放點音樂唄,我看看你現在都聽什麼歌。”

很快,音響裏傳出一個飄渺的女聲。簡青黎一聽前奏就笑了,說:“你還喜歡他們呀,挺長情的。”

方明棧把簡青黎送回雲水苑,路上一直放著那首怪怪的歌曲。

倒黴的草莓中了我的圈套,我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灼燒,我把我前世今生的心髒疊加在你的身上,倒黴的草莓,誰叫你那麼美。【注】

車子熄火,音樂停了。簡青黎邀請方明棧上樓,說要煮海鮮飯給他吃,以報答他昨天的小龍蝦之恩。

方明棧猶豫了幾秒,說:“我晚上八點的飛機,要出差。”

“現在才一點啊。”簡青黎失望地咬住下唇,眼神軟軟的。

方明棧想起四年前的一些片段,不放心地問:“你做的東西能吃?”

簡青黎反駁:“我的廚藝有進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