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兒渾身篩糠,一個勁兒地在地上叩頭:“爺饒命,是他們逼著我幹的呀!”
胤禎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哼……逼你?你要是忠心事主,誰敢逼你!?爺是金枝玉葉,鳳子龍孫,親王阿哥,你八千兩銀子就把爺賣了。你喪盡天良我豈能饒你。來人!”
幾個護院家丁應聲而出,胤禎吩咐一聲:“把雪堆起來!”
“紮!”
眾人一愣,堆雪,堆雪幹什麼呢?可是,四爺的令旨是從來不說第二遍的。沒有人敢問,更沒有人敢不遵。於是,大夥兒一齊動手,眨眼之間,一座一人多高的大雪堆完成了。胤禎倒背著手,圍著雪堆轉了一圈,口中說道:“好白淨的雪呀,可惜了的。”突然,他轉向高福兒:“高福兒,你還有什麼話說?”
:“主子爺,您老超生,您老慈悲。可憐我還有八十歲的老娘。奴才有力氣,願做牛做馬,立功贖罪……”
胤禎高宣佛號:“阿彌陀佛,你還算有點人性,知道惦記老娘。放心吧,四爺從來是慈悲的。你的老娘有蔡英替你照顧,至於你自己嘛——”胤禎臉色陡然一變,厲聲吩咐:“把這個作惡多端的奴才填進去!”
四個彪形大漢竄上前來,把高福兒頭衝下,腳朝上地插進了雪堆。胤禎又是一聲斷喝:“填雪,踩結實了,澆上水,凍結實點。”
眾家奴一擁上前,又填,又踩,又澆水,眨眼之間,高福兒已經沒入雪堆了。眼看著一個大活人竟被這樣處死,家奴們個個心驚。趴在窗戶裏往外看的丫頭們,有的竟嚇暈了過去。連殺人如麻、鐵石心腸的年羹堯,也不由得心中突突亂跳。胤禎卻神色不變,一邊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一邊沉穩地說:
“你們見一見這場麵很有好處。不知死的苦楚,便不知生的樂趣。我若不嚴厲處置叛主的家奴,自己還不知落個什麼下場呢?”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厲聲喝道:“還有三個高福兒的同黨,與爺站出來!”
這老大半天,家奴們都跪得雙腿發麻,懷裏揣著賞銀,可心裏卻揣著兔子。他們萬萬想不到,處死了一個高福兒,還有仨同黨呢。都麵麵相覷,可是卻沒有人站出來。
胤禎勃然大怒:“怎麼,不知道四爺的規矩是隻說一遍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數三個數,出來自首的,不但不殺,還有獎賞。抗命不遵的,高福兒就是樣子。一、二、……”
第三個數還沒數呢,三個家奴已經爬出來了,各自報名,請求寬恕。四爺一揮手:
“什麼都不要說了。賬房,每人發給十兩賞銀,讓他們照樣辦差。大家都起來吧,好生幹活,安心過年。今天,高福兒是頭一個犯事的,四爺我從寬發落,賞他個囫圇屍首。今後,再有擅自結黨,忘恩負義,坑害弟兄,賣主求榮者,首告的賞銀三千,犯了府規的,無論主犯從犯,爺支起油鍋炸焦了他!聽見了嗎?”
“紮!”
“好了,都散去了吧。蔡英,到後半夜,你給高福兒換上一身討飯花子的衣服,送他到左家莊化人場,就說是在路上撿到的餓殍,要親眼看著他們燒了他。”
“紮。請爺放心,奴才明白。”
康熙皇上曾經對張廷玉和方苞說過,他不怕西蒙古的阿拉布坦,因為阿拉布坦“不堪一擊”。您還真得佩服,老皇上果然知己知彼,把戰爭的局勢看透了。十四爺胤礻題按照皇上定下的策略率軍出征,先在西寧彙集了蒙、回、藏、漢各路軍馬,大事鋪張,盛陳軍威,然後督軍西進,向拉薩進發,擺出了天朝大兵要痛殲西蒙古叛王的架勢。阿拉布坦哪兒敢抗拒天兵啊,一聽到消息,立即從拉薩撤了出來,倉皇奔逃。要按兵法,隻要胤礻題切斷了拉薩通往蒙古富八城的糧道,立刻就能把阿拉布坦困在青藏高原上,聚而殲之。可是胤礻題沒這樣做,他多了個心眼。明年,是父皇登基、執掌江山的六十大慶。全國各地都在忙著準備禮物,向皇上進貢、賀喜。而皇上最盼望的是他老十四的進軍捷報。當然了,要包圍阿拉布坦不是什麼難事,但全部殲滅他也並不容易。這一仗,可以打,也有勝利的把握。打勝了,還能給父皇獻上一份厚禮,討得老爺子的歡心。可是,打仗這事兒,瞬息萬變,戰前計劃得再周密,也難免有失手。何況,萬一氣候突然變化,萬一糧草接濟不上,萬一打了敗仗,即使是打成平手,打成膠著、相持的局麵,那可怎麼辦呢?全國都報喜,惟獨他胤礻題報了憂,那皇上該怎麼想呢?到那時,我再想去爭那個“皇位繼承人”,恐怕就沒份了。老十四思前想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得,見好就收吧。反正,把敵人嚇跑也算勝利,並且還符合皇上再三囑咐的既定方略。於是,便修了一道“拉薩大捷”的奏表,派副將鄂倫岱回京,向皇上請安報捷,也順便打聽一下京師眼下的形勢。
鄂倫岱正想回去呢。他接到將令,便騎上快馬,星夜兼程,向著京城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