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康熙帝窮廬布疑陣 鄔先生書房論朝局(2 / 3)

張廷玉和馬齊被擋駕了。抬轎的太監也被窮廬的啞巴太監替換了。他們接過大轎,把康熙抬進了窮廬,安置皇上在炕上躺好,也退了下去。方苞來到炕前,強忍心頭的悲痛說:

“皇上,這些天把臣嚇壞了,也急壞了。幾年來,皇上口述的治世格言,都在臣的手中,卻沒有說繼位之人。萬一……可怎麼向外臣交代呢。”

康熙心事沉重地說:“唉!朕就是惦記著這件事兒、才匆匆忙忙地又回到暢春園來的。你,你把那東西都取出來吧。”

方苞聽命,來到一座自鳴鍾前,一按機關,大鍾移位,露出了一個貼金的大櫃子。方苞小心翼翼地打開櫃子,把幾年來記錄的遺詔文稿捧了出來。好家夥,足有一尺多厚,連康熙都吃驚了。方苞把這些文稿放在炕頭。康熙輕輕地翻著,看著。說是草稿,其實都已經過方苞工整地抄寫,張廷玉分門別類地歸檔。而且,每冊下麵,都加蓋了康熙隨身攜帶的、隻在密詔上使用的“體元主人”的印璽,以作憑證。這,已經是一部完整的大書了。

方苞在一旁小心地說:“萬歲,這部書囊括了皇上一生的光輝業績。臣以為應當起個名字——嗯,稱作《聖文神武記》,不知可好。”

康熙慘淡地一笑:“哦——把那個‘神’字去掉,叫‘聖文聖武’好了。自己把自己叫成神,後世又當怎樣評價呢?方苞,你今日就依著這部書,為朕正式地起草遺詔。這遺詔不要太長,可也不能短了,有兩萬來字也就行了。”

“是,臣鬥膽請旨,皇上心中內定的繼承人,要不要寫進去?”

康熙似乎是沒聽見這句問話,又似乎是不想說這個題目,卻突然問了一聲:“哎,方苞,你在這窮廬裏,待了多長時間了?”

“回聖上,臣在這裏三年多了。”

康熙感慨萬端地說:“唉,把個一代鴻儒,留在這裏,形同囚禁,朕對不起你呀,你,你願意出去做官嗎?”

方苞連聲推辭:“不不不,陛下對臣如此信任、重托,臣怎敢有非分之想?說心裏話,臣能侍候皇上天年,心願已足,不想當官。當此主憂國疑之時,臣不敢離開皇上一步。”

康熙沉著地說:“不,主憂是真,國疑則未必。這些年來,皇子阿哥們為爭皇位,眼睛都紅了。連朕都害怕自己不能見容於子孫,怎麼不為你們擔心呢?為萬世江山想,也得仔細地挑一個放心的繼位之人哪!”

方苞明白了:皇上還是老主意,不到火候不揭鍋。他說:“皇上,今兒夠累的了,請歇一會兒吧。”

康熙卻另有心事:“不,你把李德全和邢年叫來。”

“是。”

李德全和邢年進來跪下,康熙沉重而威嚴地說:“即日起,這裏就是朕的寢宮了。你們要在這裏侍候,可是規矩要更嚴。武丹雖老,卻是個殺人的魔王。這裏說的事情,如果透出一個字去,你們幾十年侍候朕的情分,可就要一筆勾銷了,知道嗎?嗯?”

二人急忙磕頭答道:“紮。主子放心,奴才們沒有那個膽子。”

康熙的臉色更加嚴峻了:“嗯,出去傳旨:王掞老邁昏庸,黨附胤礽,居心叵測,深負朕望。著革去王掞文華殿大學士職銜,流配黑龍江——不過——朕念其年老,著王掞在家,閉門思過,不準外出,由其子代父充軍,發往黑龍江。”

“紮!”

康熙沒有停下:“還有,上書房大臣馬齊,不遵朕訓,擅自處理福建刁民聚眾作亂一案,平日又辦事不力。著革去馬齊領侍衛內大臣、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職銜,交部議處。”

“紮!”

方苞聽到這裏,臉色焦黃,瞠目結舌。剛才皇上還和和氣氣地和自己說話,怎麼突然之間,天威震怒,竟對這兩位大臣做出這麼嚴厲的處分呢?王掞不過是老邁而已。他當太子的師傅,是奉了皇命的;他死保胤礽,也是出自忠臣不事二主之心,雖然迂腐,但不算大罪呀?馬齊的事更令人不解。皇上說的罪名,根本不能成立。馬齊一向小心謹慎,為這點小事,能革職拿問嗎?

方苞這兒正不得要領呢,卻聽皇上又說:

“傳旨:上書房大臣張廷玉,隨侍多年卻並無建樹,平日辦差,也不過敷衍塞責。念其尚無大過,著貶降兩級,暫留上書房行走,以觀後效。”

:“紮!”

李德全和邢年早嚇得渾身冷汗直流了。他倆趴在地上,隻管應聲,不敢抬頭。等皇上不說話了,李德全才壯著膽子,複述了一下聖旨,拉著邢年,飛也似的跑出窮廬傳旨去了。

皇上的臉,說變就變。兩個太監剛出去,康熙笑眯眯地問方苞:

“方苞,你好像有什麼話要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