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繼續住……”

“噗通——”

聲音戛然而止。

一顆夾裹青筋、充血冒膿的眼球,撲通一聲,落在了中年男人麵前的酒杯裏。

房間裏一片死寂。

連奚不開口。

中年男人也不說話。

牆上的時鍾嗒嗒走秒。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中年男人伸手把掉進酒杯裏的眼球撿了回來,一巴掌按向自己的眼眶。他再抬起頭,血淋淋的左眼那兒是一片模糊可怖的景象,人類的眼球不掉出來,永遠不知道它有那麼大。四圍的肉都爛了,生了蛆,蠕動著。

唯有那一顆白花花的眼球,嘎吱嘎吱地顫著。

中年男人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笑,那聲音絕對不像人類能發出來的,好像粗糲的沙石死死摩攃黑板。

“不好意思,小老弟,見笑了啊。”

第二章

風扇廠的舊宿舍樓隻有一室一廳,餐桌靠在廚房的牆角。

天花板上吊著一頂昏黃的燈,沒有風,那盞燈卻吱呀呀地動了一下。

“小老弟,你怎麼就想得起來,住這兒呢?”

中年男人咯咯地笑著,問道。

酒還在繼續喝。

中年男人笑嗬嗬地看著連奚,那顆紅白的眼球在血淋淋的眼眶裏搖搖欲墜地滾動,一陣陣陰冷的風無起便有,房間裏溫度驟降。

然而連奚卻仿若未察,他低頭看了眼桌上那鍋被黑色浸染的紅燒肉,沉默片刻,右手慢慢摸上了自己的左手腕。

他的左手腕上戴著一根紅繩。

是那種到處可見的細繩,隨便打了個調繩扣,就這麼係著了。一個男人的手上隻係著一根細細的紅繩,似乎頗為奇怪,但定睛一瞧,那紅繩上還串著一顆小小的青銅色鈴鐺。

不是傳統的中式鈴鐺,而是西式聖誕鈴鐺的模樣。

就像縮小版的青銅鍾。

從一開始連奚手腕上就戴著這顆鈴鐺,但裏麵或許沒有放金屬丸,他的手一直晃動,這顆鈴鐺也沒響過。

連奚輕輕摸著鈴鐺,看向中年男人。

眼眶裏的血不斷下滲,很快,男人的臉上已經全都是血。

“這裏便宜。”

中年男人點點頭:“也是,老房子,都是便宜的。”

連奚:“那你為什麼要住這兒呢。”

中年男人一愣:“我為什麼住這兒?”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這就是我的房子,我為什麼不住這兒。”

連奚:“……”

說得好有道理。

或許是話題太尷尬,房間又陷入一片死寂。

中年男人的嘴角詭異地勾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連奚,頭卻慢慢低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他的視線落在桌上那鍋紅燒肉上。忽然,他的眼球劇烈顫唞,他的喉嚨裏發出尖銳的吼聲,整個房子都抖了起來,屋子裏所有家具跟著他砰砰砰地劇顫。

“啊啊啊!!!”

連奚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穩住跟著搖晃的身體,捏緊了左手腕上的鈴鐺。

房子還在震顫,中年男人刺耳的嘯聲令玻璃顫唞到了極致。

眼見餐桌上的盤子就要被他那不似人聲的恐怖嘯聲震到桌下,連奚的臉色也冷到極點。他的手指捏著青銅鈴鐺,捏到發白,那顆鈴鐺上也閃過一道幽暗的光。

這時,忽然,門響了。

刹那間,一些歸於平靜。

中年男人的嘯聲驟然平息,房間裏的家具也沒了動靜。

連奚輕聲問了句。

中年男人仿佛著了魔,沒了魂,癡傻地坐在椅子上,望著桌上那鍋紅燒肉,不吭聲了。

連奚歎了口氣,他起身打算去開門。手腕上的鈴鐺抖了兩下,仿佛在責怪他怎麼突然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