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追打了一下,護士笑著把房門推開,誰知眼前的一幕卻把她看愣了神。
晨曦溫熱,微風從半開的窗子吹進來,不算寬敞的病床上睡著兩個人。靠近窗口的那個蓋著薄被,修長的頸跟鎖骨露出一小截。從後麵抱著他的那個什麼也沒蓋,高大的身軀隔著被子緊緊圈著他。
跟方邵揚比起來賀嶠的睡眠算是比較淺。他在開門聲中幽幽轉醒,第一感覺是光線晃眼,然後才覺得後背跟大腿都很酸。起身掐了掐鼻梁,忽然聽到身後的動靜。
是護士清了清嗓:“要不然我待會兒再過來?您先把衣服穿好。”
賀嶠匆匆坐起來。
方邵揚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懷裏的人不見了,眼睛都沒睜開就伸手去撈他:“別走……”
護士輕笑,隨後出去掩上了門。
賀嶠頭疼。
看到地上淩亂的衣服,腿上大片的淤青,難堪和無奈瞬間湧上心頭。加上剛醒有些低血糖,他前額很鈍,低頭緩慢地扣扣子。
還沒扣完,後背就多了副火熱的胸膛。
“醒了怎麼不叫我。”方邵揚嗓音倦怠又沙啞,手穿過腋下摟住他,額頭抵在他背上。
賀嶠僵了一瞬,指尖木木的,血液循環不太通暢的感覺。方邵揚在他背上蹭了蹭臉,冒頭的胡渣紮在頸間,雙手繞到前麵替他扣剩下的幾顆。
“我要遲到了。”他臉微微發熱,“你放開我我自己來。”
方邵揚像沒聽見一樣,一言不發地繼續扣,直到扣完最後一顆才把他放開,轉身去枕頭下摸什麼東西,“等我一下。”
“我真的要遲到了。”話音未落,賀嶠手心多出一枚鉑金戒指。
是之前以為丟了的那枚。
“怎麼找到的?”
“護士找到送過來的。”
方邵揚從床上坐起來。
“我一直以為你不在乎它,但是那天在車上你說你的沒扔,後來護士又過來把這個還給我,跟我說你找了它很久。”他用力搓了搓臉,“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其實你也很珍惜它。”
賀嶠低下頭,見深秋的陽光灑在戒指上,最樸素無華的款式反而多出幾分厚重與堅實,心裏的堅冰也跟著悄然融化。
“這是你的心意,我當然珍惜它。”
“但你還是不接受它。”
想到被自己收起來的那另一半,賀嶠閉了閉眼,手摸到腿上的那些淤青,身體還是有種微痛的感覺。
“有些東西珍藏就夠了,不是一定要戴起來。”他說。
方邵揚聽完滯了片刻,沒有再強硬地要求他做出表態,反而慢慢平靜下來。那枚戒指被重新收進抽屜裏:“明白你的意思。我不逼你,你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我再戴。”
經曆了許多的挫折變故,方邵揚的性格也終於變得沉穩許多。他把自己的心意說給賀嶠聽,盡一切努力讓賀嶠接受他,但最終的選擇權仍然交還到賀嶠手裏。
穿好衣服,賀嶠沒有再久留。方邵揚把他送下樓,路上還是一瘸一拐的。外麵的氣溫偏低,賀嶠不讓他出來:“上去吧,我找時間再來看你。”
“嗯。”
走出去十幾米,忽然聽見一聲:“賀嶠。”
轉過身,方邵揚還站在原地。已經到秋末了,他卻還穿著一件棉質短袖,雙手插在運動褲的口袋裏,肩膀上很大一片膏藥從前貼到後,看似不羈,身形卻比從前要消瘦得多。
“以後不管我們變成什麼關係,你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浸透涼意的風把這句話送進耳中,賀嶠皮膚緊了緊,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靜默一瞬,他輕輕點了點頭。
歲月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