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幽藍色。褚珀嚇了一跳,但小孩的眼神並無焦距,一縷黑氣從他眉心竄出,蛇一樣順著床沿遊下去。

褚珀皺皺眉,追著那縷魔氣出了院門。

魔氣遁入黑夜,蟲鳴窸窣的陰影裏,有什麼蠢蠢欲動。褚珀散開靈識,看到村子另一頭,一間屋子的門忽然打開,一個小孩光腳從裏麵走出來,他目光呆滯,提線木偶一樣朝村外走去。

他來到村口,麵對著村外的樹林站了一會兒,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推了一把似的,坐到地上。他很快又站起來,隨即又踉蹌地跌倒。

周圍像是有什麼無形無影的東西不斷地對他又推又搡,褚珀神識掃去,並沒有發現什麼。

他不斷地轉頭麵相四周,像是在看什麼人,隻是他那雙眼睛,麻木無光。

這個場景要多陰間有多陰間,褚珀看得頭皮發麻。村子裏沒有一個人聽到這裏的動靜,他獨自一人“玩耍”了好一陣,才突然掙紮著被一股大力往村後拖去。

看到這裏,褚珀忽然反應過來,這是白天時,宴月亭的遭遇。

她又仔細打量了那個小孩,正是帶頭欺負他的小子。

小男孩中途掙脫,又在荒野裏驚慌地逃竄了片刻,最後被踹進河裏。隻可惜,白天宴月亭爬上岸了,他卻沒能爬起來,撲騰的水花裏湧出很多黑影,不到片刻,就將他拽進了水底。

褚珀試著用靈力去拽他,也無濟於事。

她收回神識,不忍心再去看。

翌日一早,哭嚎聲就響徹了這座小山村,彼時宴月亭剛蘇醒過來,過了一夜,他的燒褪去,夫婦倆見他自己熬過來了,也就息了去鎮上找大夫的心。

一家人剛吃過早飯,院門被人砸響,沒了孩子那家人領著四五個壯漢衝進屋裏大喊大叫,要讓害了他兒的水鬼崽子償命。

兩夫妻慌裏慌張去跟人詢問,那家孩子從水裏撈上來,宴家男人還去幫忙了的,自然清楚這個事。

一群人吵吵嚷嚷,倒也說清了來龍去脈。

因昨日那家小子把人踹下河,當夜他就死在了同一個地方,再加上宴月亭本來就是從水溝裏撿來的,不知來路,所以他們想也不想便認定他是個索命的惡鬼。

不得不說,這些人雖然愚昧了些,卻誤打誤撞個正著。

宴月亭站在低矮的土房門口,婦人把他護在身後。

這種神神鬼鬼的事,就算是村長也判不出個所以然,鬧騰了一陣,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些在他的記憶裏並不重要,幻境也含糊而過。

晃眼到了寫字先生來村那一日,那是個中年人,穿著很儒雅,確實是個書生的模樣,先生收了硯台,還收了兩文取名費,盯著小孩看了片刻,抽出懷中書本隨手一翻,摸著下巴,嗯嗯幾聲。

掏出紙筆,落下兩個字:月亭。又教著兩夫妻讀了幾遍。

宴大叔問:“這名字有啥寓意不?”

那中年人摸摸下巴幾根須,高深莫測道:“小子男生女相,皎皎如月,亭亭玉立,甚好甚好。”

晏家兩夫妻啥也沒聽懂,就聽懂個“甚好”,興高采烈地把老忽悠送出門。

宴月亭等人都離開了,才趴到桌上,仔細去看那兩個字,伸出稚嫩的小手,虛虛停在發黃的紙上,用指尖去勾勒字型。

那模樣乖巧地讓褚珀想把他抱進懷裏揉一把。

之後,宴月亭隨時沒事,就撿起個樹枝,興致勃勃地寫他的名字,“宴月亭”三個字,從最初的的狗爬,不過幾日,已經變得規規整整了。

隻不過還是沒有人叫他這個名字,夫妻習慣叫他阿宴,自從那件事村裏的人都把他當瘟神,沒有孩子再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