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嫌棄你什麼?”明顏忙接話。
“你大概是不喜歡被別人看身體,連我都排斥,證明你把我歸類在別人那裏,在你的世界,我沒什麼不同,不是嫌棄又是什麼?”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我隻是...”明顏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恥於解釋,破爛不堪的身體,有什麼好看的?
她想把自己藏起來,麵對岑書雅,她隻會自慚形穢。
她失去的不隻是半條腿,還有自信。
越在意這個人,她就越在意自己的殘缺。
明顏相握的雙手,開始互抓,不知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一緊張就會這樣。矛盾使她痛苦,一方麵渴望擁有,一方麵害怕麵對。
“我不勉強你。”岑書雅說完這句話走開了,明顏以為自己的抗拒令她生氣,心裏更加難過,卑微的她,又開始覺得自己不該貪心,不配擁有岑書雅。
岑書雅默默地走進工具房,找出折疊式爬梯,放進衛浴間,這樣洗澡可以扶著,或者坐著。
她的不在意會對明顏造成傷害,岑書雅覺得自己不能急進,明顏的自信得慢慢找回,自卑也要逐步驅散。
明顏的心,她看得一清二楚。就因為這樣,她像撥開雲霧般,看清自己的心,她終於知道自己一直在疑惑什麼?
也明白了為什麼對明顏的感覺和牽掛,不同於周海。
有些相遇,或許會晚些,但總會來。
有些感情,沒有頓悟,因為人不對。
在失控的那一瞬,她就隱隱明白了心裏的感覺,在吻上明顏時,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美妙,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她從沒對任何男人有過。
這才是愛情該有的感覺和期待。
而她竟稀裏糊塗了那麼多年,險些踏入約定俗成的婚姻之路。
不是周海不夠好,不是她過於理性,沒有情緒,一切都是因為不愛。
那些淺淺的好感與欣賞,怎麼能與這種充滿期待,喜怒皆心牽一人的感覺來得刻骨銘心?
“顏顏。”岑書雅重新回到她身邊,牽起她,說:“我去樓上洗,你在樓下洗,自己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麼需要自己又不方便的話,要叫我,知道嗎?”
“你沒生氣嗎?”
岑書雅笑道:“我為什麼要生氣?我都怕你不開心呢。”
“我怕我的拒絕讓你不高興。”
“好了好了,我們再這樣相互害怕下去,天都要亮了。”岑書雅扶著她走進洗浴間,為她打開淋浴,交待道:“這有浴袍,那有浴帽,櫃子裏有一次性牙刷,我洗澡很快的,你如果要什麼,叫我一聲,我就下來。”
“嗯,我知道。”
“我洗完澡會直接進臥室,如果你自己可以,洗完就上來睡覺。”
“哦...”
岑書雅笑著關上門,明顏鼻子卻酸了,望著高度適宜的爬梯,她眼中湧出了淚水。
這麼好的岑書雅,她真的要退縮嗎?
她要被這種自卑感吞沒嗎?她撫了撫被吻過的唇,心髒跳動的節奏再度加快,這麼喜歡她,怎麼能錯過?
明顏褪去外褲,望著架在膝蓋旁的支架,心酸不已。這段日子,她每天都要拆卸假肢,好不容易練習到接納這個身外物,還是無法跟它融合。
有時候看到這個東西,她很煩躁,可生活卻又離不開它。
如果不戴假肢,她就要借助拐杖或者輪椅才能行走,可隻要出門見人,就必須得戴。她怕自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她討厭別人的注目,怕看到旁人異樣的目光。
這道心理障礙,她不知道要怎樣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