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幅,都是同樣的畫。
那是很多年前,她剛剛把頭發染黑,讓相思給他倆拍了一張合照。後來她技癢,就拿這張照片隨便畫了幅油畫,沒想到陸修明愛不釋手,後來在玫瑰星遇刺畫沒了,他還哭了。
她可從沒聽過他那麼委屈的哭訴過什麼。
後來在床上問出了緣由,才知那幅畫是他第一次見她的模樣。
“我從小就聽校長談論你,但奇怪的是,他從沒給我看過你的樣子。我雖在各種曆史影集中瞥見過你的模樣,但說起第一次真切的知道你長什麼樣,還是那張油畫……”
“看見我時,什麼感覺?”
“覺得你……熟悉。”陸修明說,“不由自主的就被你吸引,想靠近你。然後……我就來了。”
而今,尹星柔指著滿房間的油畫,說:“你挑吧,除了最後一張,我實在沒力氣細化了。”
她說的最後一張,是昨日才晾幹的。
那是她身體數據直線下降後,兩年時間一點點攢出的最後一張畫。
陸修明抱著畫哭。
尹星柔齜牙咧嘴:“行了行了,我還沒死呢,何況我人在這裏,你又何必抱著假的哭,你抱著我哭啊!”
陸修明滿臉淚罵她:“混蛋。”
“我要明天睜不開眼了,你可別這麼罵我了。”她說,“說點好聽的,最好啊,親我一口,讓我美滋滋地走。”
她沒等到第二天。
那晚,尹星柔的心髒就維持不住了。
她拒絕了器官機械化的醫療建議。
“自然地來,自然地走,我若開了這條口子,以後就止不住了。千萬記得,不要做帝皇那種事,不要再用我們這一丁點智慧去玩弄時間了。”
她歪過身子,全然不顧還有政要記者在,支著頭問陸修明:“愛我嗎?”
“一般吧。”陸修明說。
“那舍不舍得我?”
陸修明搖了搖頭。
“不舍得?”
“不舍得。”陸修明輕聲說,“想陪你一起死,然後就在這宇宙盡頭……長眠。”
尹星柔笑得好得意,問:“愛我嗎?”
“一般。”陸修明不鬆口。
“你看,我不問其他的,也不問將來,我現在就想聽見你親口說。”
她說完這句話,頭忽然沉了下去,整個人栽倒在床上。一眾政要們上前,旁邊的數據屏上,數據幾乎要貼著地平線飛。
“尹星柔,你也從沒說過。”陸修明說,“因為你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會說,因為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為你來,來送你希望,來見證你,送走你。”
尹星柔睜開一隻眼,笑得狡黠又滿足。
“知道了,病秧子。”她說,“其實我很開心,若是換我送你走,我肯定會瘋。”
她說完這句話,數據不再有波動。
記者們記下時間,爭搶著跑出去第一時間發送全星際。
政要們脫帽敬禮。
陸修明站起身,慢慢走到室外,坐在冰涼的台階上,捂著臉,沉默著。
連蝶給他搭了件外套,說:“他們的身體壽命就是這樣短暫,能平靜的死在新世界,已經很幸運了。”
“嗯,我也沒多悲傷。”陸修明道。
連蝶翹了翹額上的單隻觸角,微笑道:“那是沒到時間,不久之後,你就會知道,失去真心的陪伴,心中的悲傷會比這片星海還要浩瀚。”
902年末,清陽去世,連蝶折了一隻觸角,陪著清陽一起化作了星際中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