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並未徹底被平靜的時光衝刷淡去。
哪怕粘連了零星的嫌疑與怪異,殷和玉也難以被世人坦然接納。因此,這一百年來,關於殷和玉隕落前體內暴湧而出的蒼冥鄴火,對於藏月門乃至整片五洲大陸而言,始終是個禁忌又狐疑的話題。
可如今,蒼冥鄴火真正的主人似是聽聞了風聲,親自找上了門來。
月綸深吸一口氣,正欲開口,身後半步的墨修然卻突然道:“你當年以殘魂將我師姐重傷,如今又是以什麼身份和資格來詢問有關她之事的?”
柏己瞳孔一轉,淡淡瞥了過去。
麵前的男人一襲絳紫色繁複華貴廣袖長袍,三千飛揚墨發於玉冠之中束起,額前兩指寬的鎏金挑花抹額漾開一片瀲灩的殊麗色澤,看起來不像是古板嚴謹的修士,反倒像是凡塵界權貴世家的花花公子。
然而,暖黃暮光卻並不能融入他那雙淬著徹骨冰寒的眼眸。
合該是天生不笑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卻湧動著沉鬱幽邃得莫測危險的暗芒,視線一瞬不瞬地如利刃般劃破虛空,狠狠刺向對麵衣袂無風自動的玄衣男人。
眼見著墨修然不著痕跡地挪動足尖,徹底遮蔽了他落在紫衣少女身上隱含窺探的視線,柏己神色晦澀難辨地嗤了下,唇畔弧度譏誚。
“若非她或許與本君極為重要之人存在著關聯,她是何時、又是如何死的,與你有什麼聯係,而你對她又抱有著怎樣的感情,本君根本不會在乎。”
頓了頓,他輕笑一聲,緩慢地向墨修然身前踱了兩步,動作散漫間帶著幾分萬事不入心的慵懶,眼神卻似利刃出鞘般鋒芒畢露,極具壓迫感。
墨修然神色冰冷地靜立於原地,半點閃躲之意也無,半晌,隻見玄衣男人微微傾了傾身,不遠不近地在他耳側淡淡開口。
“現在,我要確認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出手阻攔。”柏己竟是直接舍棄了自稱,“相信我,這對你我都有好處。”
話畢,他便自然地重新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兩人的答案。
月綸抿了下唇角。
關於殷和玉與柏己之間的關係,若是能夠借他的手查個水落石出,甚至歸還已故少女劍修的清白,自然是最好不過。畢竟,雖說事實板上釘釘地擺在眾人麵前,令人百口莫辯,卻也並無人當真確信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會真的存在什麼糾葛牽連。
這複雜交錯的混沌籠罩於“殷和玉”三字之上已有百年,有柏己在此親自過目查探,自然是最為名正言順的澄清。
雖說弄不清此舉對柏己究竟有何益處,可於殷和玉與藏月門有百利而無一害之事,月綸並不打算拒絕,隻微微沉眉試探道:“閣下想要如何確認?”
“很簡單。”
指尖微抬,掌心合攏的玄鐵扇朝著墨修然身後始終靜默僵滯的紫衣少女方向淩空點了點,柏己緩緩吐出一口氣,薄唇微微張合,語氣是故作輕鬆的曖昧,卻又無法掩飾那近鄉情怯般下意識顫栗的尾音。
“帶本君去她曾經住過的房中看看。”
百年過去,主人殘存於世的氣息早已消匿了大半,好似在一片五彩斑斕的顏料之中尋一絲還未被汙染暈開的清潤,以他如今的神魂,若不借助知情人之手直接去往精準的地點,恐怕想要清晰辨認已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這其中無意義流逝的時光,宛若他心下因奚景舟平靜陳述她隕落前的種種而鮮血淋漓的傷口,裹挾著令人難以承受的刺痛與腐朽。
他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