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然冷香與凜冽的雪鬆氣息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自蒼穹無聲無息地下落,將這方寸大小的空間鋪天蓋地地籠罩入內,甚至悄然順著鼻腔鑽入肺腑,糾纏著攫住了呼吸。
溫蘿深深吸入一口氣,不著痕跡地低了低頭,將滿麵幾乎克製不住的崩潰神色掩於一片低垂的陰翳之中。
在與柏己兩拳之隔的眼皮子底下與顧光霽牽手,這是什麼史詩級海王綠茶?!
而這種呼吸交疊的距離,她並無把握不被柏己察覺她廣袖之下緊緊勾住顧光霽袖擺的細微動作。
魔族人身量本就比起人族修士更為頎長寬闊,如今柏己本就銳利濃鬱的眉眼之間仍隱約蘊著幾分克製的慍怒與不虞,隨著他沉默靠近而傾落於身的陰影,裹挾著一陣令人無從忽視的壓迫感。
眼見著他視線情不自禁地順著她單薄的肩膀與手臂極為磨人緩慢地下墜,溫蘿心頭一跳,強自克製住自己側身遮掩的衝動,眼疾手快地以垂於身側的左手輕輕捉住了他身前的衣料。
如今她與柏己相對而立,光潔的前額甚至能夠若有似無地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發頂的碎發順著他浸著凜冽氣息的吐息不聽話地搖曳著搔刮她滑膩的肌膚,帶來刺入靈魂的瘙癢觸覺。
她左手的動作對於右側後半步的顧光霽而言,無異是視覺盲區之中悄無聲息的存在。
畢竟,不論是柏己還是顧光霽,都並無窺探愛人隱私的嗜好,甫一察覺到她藺妤殼子下真實的身份之後,便極為默契地一前一後撤離了攏於她身周森冷浩瀚的神識。
不出所料,幾乎是瞬間,柏己即將定定落在顧光霽依舊於她腕間緊扣的五指上的視線,便立即轉回了她示弱般輕輕落在他胸`前衣襟上瑩白的指尖。
“他是我極為看重的後輩,此番走火入魔,我必須要……”
識海之中的傳音卻消弭於他輕柔撫於她發頂的掌心。
玄衣男人眼睫低垂,一雙豔光瀲灩的赤瞳之中,望向她時似有萬千光華流轉,繾綣柔和得不可思議。可他定定落在她識海之中的言語,卻似是淬了世上最冰寒的雪,攜雜著徹骨的涼與殺意。
“你曾為他而死,而他則為你墮入魔淵……你讓我如何能冷靜?”
溫蘿猛然抬眸,瞳孔驟縮。
不是吧?怎麼柏己竟然連這種細節都知道了?那她這一次豈不是四舍五入掉了三個馬甲?!
而更加令她抓狂的是,身後原本已漸次回溫趨於平穩的疏寒氣息,再一次隨著柏己抬手輕撫她發頂的動作驟然狠狠躁動起來。
柏己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視線在溫蘿如出水芙蓉般清麗嬌柔的麵容之上微微一頓,眸底漾開的柔光再次被森寒殺意寸寸冰封。
他似笑非笑地對上顧光霽沉凝的眸光,薄唇輕啟:“聽不懂話麼?本君說了,放開她。”
視線在他停留在溫蘿濃密發頂之上更顯冷白刺目的手上停留,清淺的眸底再一次醞釀起暗紅如血的風暴。
劍意漸漸失控,罡風在虛空之中打轉盤旋,漫天飛揚的墨發之下,顧光霽唇角動了動,破天荒勾起一抹冷笑:“原話奉還。”
柏己淡淡掃一眼在他身側嗡鳴震顫的長劍,意味不明地揚了揚唇,若有所指道:“別人的東西,你用起來倒是趁手。”
溫蘿腦海之中不合時宜地隨著他落地的尾音,登時浮現出一句令她有苦難言的話語。
——“別人的老婆,你愛得倒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