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蕭瑟冬日之中融融燃燒的暖爐,溫柔之中帶著難以察覺的熱烈,笑意掛在飽滿泛著櫻粉的唇畔,一錯不錯地望著不遠處的白衣男人。
顧光霽定定望了她片刻,一言不發地挪開了視線。微紅的耳根和溫蘿身前悄無聲息撤離的結界,卻無聲地言明了他此刻的答案。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溫蘿連忙召出飛劍,足尖輕點,輕盈如銀蝶般落於光華大盛的及微劍身之上,心念微動,朝著江夏的方向飛掠而去。
直到顧光霽的氣息徹底消失在她暗暗布下的神識之中,她才鬆出一口氣,調轉劍身,朝著極北之地疾速趕去。
望著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顧光霽斂眸回身,緩步向殿內行去。行至殿前,與正欲向外行的姒柔擦肩而過。
將方才顧光霽反常的反應看在眼裏,姒柔眉心微皺,遲疑片刻,終是開口道:“師兄,你與藺妤……”
話還未說完,便盡數消弭在他淡淡瞥來的眸光之中。
那雙眼眸平靜得似是一片死海,看到她,就像是看到路邊隨處一塊碎石飛沙,一株湮沒在綠意之中的野草野花,落入他眸中,就似是沉入一片死寂的深淵,僅餘一陣冰冷的淡漠,就連一絲一毫的情緒波瀾也未曾掀起,無悲無喜得似是看著死物。
“此事與你無關。”
被他一眼掃來,姒柔隻覺得如墜冰窟,登時僵在了原地。隨即,心下卻是一陣沒來由的慍怒與不甘,如一把乍然燃起的烈火,幾乎灼穿她腦海之中從未褪色的回憶。
顧師兄如此這般,如何對得起那個似是以漫天瑰絕霞光為裳般,昳麗動人的絕色動人的女人?分明繆馨兒才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嗎?
顧光霽卻並不在意她心中所想,下一瞬便毫無滯澀地與她錯身而過,抬步踏入殿中。見他去而複返,奚景舟略有些訝然地抬眸。
“宗主。”顧光霽頓了頓,眼皮微抬,不偏不倚地對上奚景舟泛起幾分不易察覺漣漪的眸光。
“柏己當年,是否曾有過心悅之人?”
*
狂暴的風雪之下,萬物皆被禁錮在一片黯淡的墨色之中,似是一匹沉諳的紗幔,在狂風之下影影綽綽地搖曳飄揚。直入雲霄的高聳山巔之上,遙遙矗立著一座恢弘的玄色宮闕,在一片皚皚鋪陳的雪原之中,極致的對比更顯出幾分張揚的美感。
一陣壓抑的輕咳在空曠的殿宇之中肆意穿行回蕩,間或夾雜著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罕仕眉心緊皺,視線一錯不錯地望向柏己比起往日色澤更淡幾分、無端顯出幾分蒼白的薄唇旁,隨著他輕咳而汩汩蜿蜒而下的殷紅血跡,擔憂道:“主上……”
沉眉壓抑下一陣席卷而來的不適,良久,柏己緩緩張開雙眸,冷白的指尖自寬大的玄色袖擺之下探出,不甚在意地拭去唇畔鮮血。
“無礙。”
他語氣很淡,淡得似是元氣大損之後妄動魔氣而受到反噬,因此正日日夜夜承受著錐心蝕骨之痛之人不是他一般。
在一片暴雪飛霜衝擊在宮闕之上的奔雷般的悶響聲之中,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幾乎融入冰冷的空氣之中,幾不可聞。
罕仕長長歎出一口氣。
正如世人所料那般,哪怕八宮封印陣陣眼損毀,想要抵抗半數天地靈力轟然鎮壓的陣勢卻也絕非易事。
若想換得禁錮千年的自由而行這種逆天而為之事,需要付出的代價絕非常人可以承受和想象。
由於千年前月星洲布下封印陣法之時,已將天道法則鎖定在柏己一人的身體之上,饒是千年後八宮封印陣已除,那天地之間孕育而生的法則卻依舊遵循著千年的慣性,如影隨形般裹挾著滔天壓勢無時不刻不侵蝕著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