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光霽沉默著垂眸,無聲地抿了下唇。溫蘿一直小心地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如此反應,心下便瞬間鬆了一口氣。
很顯然,在墨修然毫不知情地插手攪局之前,讓她代他提劍是最為合理的選擇。然而,在擁有第二選擇之後,執意要求她出手則自然而然地顯出幾分怪異與荒謬。
半晌,顧光霽緩緩鬆開輕扣長恨的修長五指。
下一瞬,墨修然掌心的劍匣便自動張開,一陣刺目的光華之後,長恨便已在其中妥帖安放。隨即,劍匣似是有了靈性一般,自發感應到其中所盛本命劍之主的氣息,自墨修然手中浮空而起,隔著不遠不近地距離飛掠至顧光霽身側。
好智能!
溫蘿看得目瞪口呆,心下直呼內行。
既然墨修然來得快到超乎她想象,而顧光霽則提前赴約前來,她倒不如趁機將重建太虛昆侖的想法提出,早些一同動身查探太虛昆侖遺址。
畢竟,隻要有墨修然在場,即便與顧光霽同行,他多半也不會夜間闖入她房中,察覺她靈魂離體之事。而柏己雖說如今狀況不佳,可他卻向來並非誇大言辭之人,想必他七日之後當真會前來江夏尋她。甚至,有顧光霽這個前車之鑒在此,她也得將柏己提前現身的可能性考慮進去。
早日啟程便可早日回程,單看她發間根本扯不下來的玄鐵發鏈便可窺知,柏己絕對不似顧光霽那般聽話守禮,哪怕心下惦記著不欲敗壞她聲明,可但凡他言行不算過分,皆可以他不算風光的名聲混淆視聽。
——殘忍暴虐、行事乖張的魔君,哪怕是主動對她親近幾分,在世人眼中看來,也不過是心血來潮想要體驗一把“欺男霸女”的感受,多半壓根想不到他們之間會當真存在什麼曖昧的關聯。
可這一幕落在顧光霽眼中,如今看來,卻是萬萬不行的。
因此,早日將太虛昆侖查探完畢之後,借口忙於建立傲天盟的“公事”而推脫與顧光霽沒完沒了的相見,實際上是極為合理的回應。屆時江夏隻剩她一人,無論柏己如何行事,她都不必過分擔憂旁人的看法,隻需一概將黑鍋甩到“公事”上去即可。
思及此,溫蘿正欲開口喚兩人一同隨她去議事廳,再讓伊玥請來幾位醫修替顧光霽診治雙臂的傷勢,抬眸卻正撞見墨修然還未來得及收斂的怪異神色,心下不禁一個咯噔。
眉峰微斂,墨修然一言不發地挪開視線。
他雖並非醫修,可煉丹煉藥之術卻極為精通,連帶著對醫理也略微通曉幾分。
以顧光霽如今可睥睨天下的實力,這世上何人能夠有能力斷他雙臂經脈?
隱匿氣息於他而言並不難,哪怕是顧光霽,在他有意遮掩之時,同樣難以察覺他瞬息之間的窺探。
心下狐疑間,他便下意識凝神飛速地以神識探過他垂落的右臂。
僅望了一眼,他便登時因訝然與驚異僵滯在了原地。
原因無他,實在是顧光霽雙臂的傷勢太過於怪異。
通常,雙臂經脈若是被外力震斷,那麼斷裂的經脈粘連的方向應當自指尖末端一路向心房方向延伸,然而顧光霽雙臂的傷勢,卻恰恰相反。
簡直……像是他親手所為一般。
可是,為什麼?
回想起他方才甫一現身之時目中所見的場麵,以及顧光霽那句分外反常的要求,墨修然眸光微動,狐狸般勾人的桃花眼中光華流轉,豔絕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