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藝術家”不動聲色地更朝她的方向欺近了幾分,與此同時,顧光霽卻也似是恢複了平日裏清冷無瀾的模樣,輕柔鬆開她重新直起身。
三人對峙之時,戰火早已蔓延開來。
而天邊卻隱隱席卷而來一陣墨色的風暴,隱隱有雷鳴般轟鳴之聲震響天際,呼吸之間便在蒼穹之上似潑墨揮灑的墨跡一般迅速蕩漾開來。
魔獸大軍猙獰嘶吼著在天幕凝成一片驅不散的陰霾,當先那人一身玄色鎧甲,右臂袖管與披風在風中搖曳,勾勒出一片無邊墨色。
柏己抬眸瞥一眼分身乏術之時仍不住循著分秒之間間隙回眸望來的幾人,心下無奈長歎一口氣。天幕之上雷雲卷集,電光不時在雲層之間無聲地穿行,拖拽出一道道淩厲的白芒,和著此起彼伏的虹光,幾乎將整個黯淡的蒼穹都點燃成一片綿延的烈焰。
他並非不知曉,度雷劫存在著極大的失敗的幾率。而此處的失敗,代價不似平日裏那般擁有重頭再來的機會,而是塵埃落定的死亡。
玄衣與墨發在虛空之中飛掠翩躚,拂過他棱角分明的臉廓,一張可令眾生顛倒的容顏上,無端顯出幾分比起平日裏自負張狂模樣而言,難得的沉鬱得近乎冷淡的神色。
良久,他才微微偏了偏頭,長睫低垂,斂著眉眼意味不明地睨向她。
溫蘿麵上怔了一怔。
柏己麵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幾乎稱得上凝重的神色。
然而直至千年前他墮入蒼冥深淵之前,他麵上都自始至終流露著不甚在意的輕快笑意,哪怕曾有過片刻眷戀的惜別,也能夠被他恰到好處地在下一瞬掩藏於唇畔輕佻的弧度之間。
正欲說些什麼,柏己卻似有所感地率先挪開了視線。
此起彼伏的虹光之中,數道淩厲無匹的罡風撕裂虛空,裹挾著滔天威勢朝著三人轟殺而來。
顧光霽率先動了。
修長指尖自流雲袖擺之間點出,數道冰寒劍氣便和著幾乎穿透空氣的雪白流光激射而出,當空與破空而來的攻勢碰撞在一處。
一股強烈的狂風登時而起,塵煙彌散,如倏然而起的濃霧一般遮蔽了日月。
還沒有結束。
溫蘿隻覺得手臂之上汗毛倒立,一陣堪稱直覺的本能驅使著她不自覺按向腰間高懸的及微劍。
卻有另一人動作比她更快。
柏己甚至並未側身,隻輕描淡寫地抬手,那道凝為實質的攻勢便在他掌心一寸之處自發懸停,嗡鳴震顫著掙紮,修長的五指卻在下一刻毫不留情地收攏。
一陣短促的尖嘯聲幾乎撕裂耳膜,溫蘿隻覺得眼前一花,虛空似乎隨著柏己手中的動作扭曲了一瞬,而那道浩瀚無匹的攻勢則在他掌心輕而易舉地隨著空氣一同被捏碎。
這一幕無端令溫蘿生出幾分似曾相識之感。
墨修然支線之中,她曾為保護整個合黎山中集結的弟子而不得不強打精神與柏己留於世間的殘魂生死相搏。
在她短暫猶豫後以繁弱金弓射出的那一箭後,他便是以如此可這般不鹹不淡的態度抬手接下那一箭忘歸,舉手投足間寫滿了輕狂與輕蔑。
此刻,他卻在不知情之時,以同樣的動作在她麵前重演。這一次,卻是為了保護她。
柏己卻似是並未察覺到她一瞬間的走神,漫不經心地收攏右臂,抬眸定定地望了過來。見他神色認真,溫蘿隻當他似顧光霽一般有什麼話要對她說,極為體貼地微微向前挪了挪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