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約半個時辰後,溫含卉站得腿都酸了,會客間裏的商人才起身與黃超告別。

他身形高大,踱步間水藍錦袍摩挲,經過一旁垂腦袋的人時,他停下腳步,忽然喚了一聲,“溫含卉。”

溫含卉抬頭看向來人麵孔,腦海中隱約有些印象,一時卻是想不起來是誰。

那商人朝她點點下頜,極有禮貌,“上回是你進城給我送過布料樣品。”

聽他這麼說,溫含卉終於想起此人,她有些意外他一個商人會專門和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女工打招呼。她朝對方福了福身子,想要打聲招呼,卻絞盡腦汁都想不起這人名字,一時間尷尬地不知所措。

“顧逸。”那商人提示道。

“啊,是顧逸先生!”因為連連出糗,溫含卉麵上騰起一絲赤色。

顧逸嘴角勾起,對她笑了下,腳下並未繼續停留,撩起衣擺離開。

而後,黃超指指對麵的那把藤椅,示意溫含卉可以坐過去了。

溫含卉小心謹慎地坐下,語氣透著惶恐不安,“黃超哥,你找我何事?可是我做錯了什麼?”

黃超端起一旁的茶杯,低頭喝了一口潤喉,“昨日宴請人多,有些話我不方便問。今日我請你過來,就開誠布公的問了:陸安考上了稟生,有出息了,也說明了他就是讀書這塊料。你之後會不會回歸家庭,專注照顧他繼續走科舉路?還是說,你會繼續留在紡織坊裏幹活?正值旺季,前院活兒多,貿然少了一人情況比較棘手,你要走的話,一定要提前和我說,我好有所準備。”

溫含卉乍一想,詫異與黃超會問她這樣一個問題。

可結合黃超前陣子對她所有所思的打量,他問這個問題卻也在意料之中。

她擺手道,“黃超哥,陸安考中稟生是他自己的事情,當然我不否認如果他能領公家糧,我們家的生活或許會過得舒適一些,可是我是不會回歸家庭專職照顧他的。做織娘雖然很累,可是我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收入,我能自己養活自己,這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我不想再回到以前依附他人而生的生活了,陸安有陸安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

黃超有意繼續問她,“陸安賺的錢,可不就是你的錢嗎?”

溫含卉連連搖頭,“黃超哥,你別開玩笑啦。陸安賺的錢,他願意給我,那我可以分一杯羹,他不願意給我,這錢就與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雖然愛他,卻明白人性是經不起考量的,我無法預料十年後,二十年後的陸安是什麼模樣,因此我也不能把我整個人生賭在他身上,何況我分明靠我自己就可以活下來。”

黃超唔了一聲,把手中的茶水飲盡,再看溫含卉時,眼中流露出讚許,他起身要溫含卉跟在他身旁。

溫含卉不明白黃超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得照做,走在他身後幾步距離。

黃超用一刻鍾時間帶她在紡織坊裏走了一圈,經過忙碌織布的前院,用來談生意的中庭,浸泡著棉絮和摞滿織線的後院,他問溫含卉,“你也來風華紡織坊幹了大半年活了,感覺到我們這裏有什麼變化沒有?”

溫含卉想了想,如實答道,“我最初來時,莊園才建成不久,是嶄新的,女工和童工都沒有招滿,那時候您和胡玲姐經常坐馬車親自出去拉有意向買布匹的商人來莊園裏喝茶,介紹自家的布匹。後來,風華紡織坊慢慢步入正軌,開始有商人主動找上門同您做生意,您又添了好些紡車和織布機,增加布匹的供應。到了如今,風華紡織坊可以說是蒸蒸日上,一片向榮。”

黃超爽朗的笑出聲,“沒錯。風華紡織